可我能听到芦苇田里的叫虫和知鸟的声音。芦苇田里的水是透凉的,在芦苇田里,烈日不会晒到我。
我游到那里,钻进芦苇田,一股荫凉顿时让我感到特别的清爽。但我却开始快步向那边穿过去,从这边穿到那边,平时需要十几分钟。这时候,一种渴望已在心头灼热起来。在芦苇田里加快步子,芦苇叶子扎在人身上很疼,更何况现在我是光着上身,芦苇叶子在我身上扎出了许多红色的痕印。
我穿过芦苇田后,到了前面那条小河,静静的河水闪烁着平静的灼热的水光,没有任何人。我有点失望,一头扎进小河,憋住气,在水底下让自己足足沉了有五分钟,浮上来,头一甩,突然发现芦苇田边上站着一个人,我几乎是来不及想来不及呼喊,大步从水里奔到她面前,紧紧地抱住她。我渴呀!我一边呼喊一边手在她身上乱舞。
还是那样的如饥似渴,还是那样的疯狂。我的耳边听到了她在轻轻地叫唤,声声在唤着我的小祖宗,慢点,别急。噢,我怎能不急,我的血液又在奔腾了,我的水库里还是满的,坝体胀得难受,闸门承受着太强的压力,它仿佛就要崩闸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莲姑娘身上疯狂了多长时候,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狂热的啃咬,都希望把自己全部陷进莲姑娘的体里,才能找到自己那个要命的兴奋点。这个时候不是我,是十八岁的情欲,它是另一个人。身边的芦苇在哗哗作响,脚下的水在荡着很浪的波。莲姑娘似乎有点站不住了,她把我往小河里推,一边推,一边咬着我的耳根轻声唤我:我的小祖宗,到那边去吧。
十八岁,那个芋头田是我情欲的摇床,密密的芋头叶子盖着我们,让我尽情地享受着那种摇摇欲坠的美妙。在炎热的暑天里,芋头叶子下面不通一点风,我们身上汗水淋漓。
十八年后,我今天回到家乡,窗外看不到湖水,大雪纷飞。那块芋头田早已看不到了,上面建了一幢高楼。但在这样严寒的冬天,我不用去找一块摇床,我长大了,十八年前那个小女孩也长大了,在疯狂的激情之后,我们能够在一起慢慢享受那种细腻的温柔,我的手还在那一对乳房上轻轻地抚弄,四条腿缠绕在一起,床上垫的是席梦思,身上盖的是淡绿色的羊绒被,地上还有一个取暖器,这是我自己的房间,不用担心父母亲会来敲我的门。十八年前,我也有自己的房间,那时,父母亲会来敲我的门吗?
十八年前,我没有把莲姑娘带到家里来,带到我的房间里来。
十八岁,情欲来了似乎还有点不知所措。
每天下午,我都迫不急待地往那个芦苇田里去,在那个小河边上等莲姑娘,在莲姑娘赤裸的怀里,我象一个任性撒娇的小孩,肆无忌惮地的撒着我的情欲。
每一次,当我平静了下来,伏在莲姑娘的怀里寐梦的时候,莲姑娘总是慢慢地梳理着我的头发,轻轻地说:我的小祖宗,你把莲姐都要折腾死了。
十八岁,那个夏天是如此的灼热。
接下来还剩二天,我就要开学了。我在莲姑娘身边有点不安起来,我想着我要离开她了,离开了我的情欲。我贪婪地把她身上每一个地方都仔细地看看,每一个地方都细细地抚摸无数遍,我的疯狂的情欲里开始充满了一种温情,是十八岁的细致的温情,恋恋不舍里全是我的伤感的泪水。可莲姑娘却说:你还小,你想莲姐时就回来看莲姐。
我不小了,十八岁了,十八岁的情欲有这么疯狂的?我不再是一个男孩子了,我游过这条小河就不再是一个男孩子了,情欲让我长大了,我有了伤感,有了企图,有了在一个女人面前,用情欲走进她的心灵深处,我是一个男人了。
总算挨到了国庆节,学校放三天假。我急不可耐地当天一放学就往家赶。在这一个月来,日渐一日的情欲灼烧得我难受。一路上,我都在想怎样去见莲姑娘,我样去拥抱她,怎样去她吻,又怎样让我的情欲再尽情地撒个欢。当我赶到家里的时候,却突然得知,莲姑娘已和男友到外面的大城市里去做工去了。
晚上,我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湖水,望着那片芦苇田,望着那片芦苇田后面看不到的小河和芋头地,我在窗下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她丢下了我,在她的眼里,我还是个小孩,是个十八岁的小男孩,我的十八岁的情人就这样和我结束了,在这个夏天结束了。湖水已经变凉了,芋头叶子全枯了倒在地上,湖面上开始飘满了芦花,是秋天了,我已经不是十八岁了!
十八年里,我没有再见到过莲姐,十八年前,她在我身上唤醒了一个人,这个人就再也没有睡过觉。她给了我那个夏天,那个夏天是个最热的夏天,每天都是三十七度,十八年来,我没有再经历过那样的夏天。我回到学校,为我身上的那个人找了一个人,她是我整个中学时代的恋人,是我情欲的对象,常常在无人的教室里,在校园的某个角落上,那个人就会疯狂起来,不顾一切的疯狂。我上了大学,我的恋人却在另一个城市,我又为我的那个人在大学里找了一个人。大学校园里有一座山,山上长满了树,四季里都有鲜花开放,我很喜欢到那个山上去,是在晚上,和我的恋人一起上那座山,我身上的那个人又会疯狂起来,如痴如醉的疯狂。后来,我的大学情人早我一年毕业了,她到了北京,我在南方,我不能常常去看她。她走时我想起了学校卫生院里,有一个漂亮的小护士,在我生病的时候,曾跟我借过一本书,在校园里,我明白一个小护士跟我借书意味着什么。我又设法让自己生了一次病,在病床上,我对那个小护士说《这里黎明静悄悄》,说《查蜜莉亚》,说《吉普赛人》,第三天晚上,小护士躺在了我的病床上。我大学毕业后,身边又跳进来一个女孩……十八年过去了,这十八年来,我一直在寻找那个夏天,十八年前的那个夏天,它热得让人着迷,让人倾醉。十八年后,是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晚上,我折开了一个包了十八年的信封,一个酿了十八年的情,它仿佛又让我走进了那个夏天,我的疯狂的情欲后面,又有了那份恬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