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那最初小巧可爱的一对现在已经变得高耸而饱满,即使隔着衣服和胸罩,也能感觉得到奇妙的弹性和温暖。那种惊人的柔软现在被束缚起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在我背上蹦跳追逐,却多了一种沉甸甸的份量感。
而且,和最初的无意似乎有所不同,现在的心儿伸手抱住我的时候,似乎总是刻意和我贴得很紧。我也是偶然发现了她的故意:她是侧坐在后座上,本应该是面对着自行车一侧。但她总是把上半身拧成一个不自然的姿势朝向我,贴在我的背上。
心儿为什么要这么坐?只是因为依恋我,希望和我更亲密一些吗?我不知道答案。但我本能地知道不该问,如果问了,肯定只会出现尴尬,而且我再也享受不到心儿的身体在我身上摩擦的那种奇妙的,令人浑身燥热僵硬却又舒服刺激的快感了。所以我们一直没有讨论过这个,而是心照不宣地守护着这个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当我骑到公园门口,时间仿佛才过了短短一瞬间。心儿刚刚跳下车,我就开始怀念那对高耸柔软贴在我背上的感觉。但一会儿我们回家时,还有二十里地的路程可以让我尽情享受。所以我开心地笑着,停好自行车,然后买了两个大大的棉花糖,和心儿一人拿着一个走进了公园。
公园里已经焕然一新。随着新世纪的到来,国家逐渐富裕,这座公园也修整过一遍。在这周末的晚上到处都亮着彩灯,人也是不少:在石桌下棋的老人,带着孩子的家长,以及成双成对的情侣。
只可惜,确实没有什么适合我和心儿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玩的东西。毕竟世界已经迈入了信息时代,我的同龄人大多喜欢在0和1组成的世界中打发时间。
我们只能漫无目的地转着,当然,我也没有觉得无聊。心儿说的对,我们兄妹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会无聊的。我们只要在彼此的身边,就觉得温暖而快活,就觉得时间流逝得很快,就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散发着动人的光彩。
我们就这么快活而满足地转过一道小河,前方便是一片昏暗的小树林。这里是情侣们喜欢的地方,时不时就能看到有人在拥抱和亲吻。每次看到有人在亲吻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着身边心儿的嘴唇。
心中那团小小的火苗开始燃烧,越来越烈。我的意识逐渐从外界抽离,昏暗的光线和寂静的环境更加深了这种不真实的感觉。我满脑子都在幻想心儿那秀美动人的双唇的触感和味道,甚至没有注意心儿是什么时候放开我的衣袖而拉起我的手的。
当然,以前我经常牵着她的小手,但那毕竟是以前。从她上初中开始,我几乎就没有牵过心儿的手了。这一次她又再次牵住我的手,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我知道,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我开始仔细感受掌心里那只温软的小手,那光滑的肌肤和纤细的手指,那略略有些粗糙的指尖和温暖的手掌,每一个指节和每一道掌纹。我的指尖不知不觉间一道又一道地拂过她手上的伤痕,这真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心儿的手摸起来这么舒服?
“哥哥,有长椅了,我们坐一下吧。”心儿的话突然间让我正在翻滚不休的心骤然停止了转动,停了下来。
我答应一声,和心儿一起坐下。然后我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放开掌心中的那只柔软的小手,不知道该和心儿保持一个什么样的距离。我想和心儿靠近一些,因为她是我的妹妹。但如果真的偎依在一起却又似乎不妥,因为她已经是一个动人的少女。我想和心儿远离一些,因为她是一个动人的少女。但如果不挨着她,又让人心里不舒服,因为她是我的妹妹。这真是一个令人纠结的问题。我不知道“仅有的亲人”和“甜蜜的情侣”之间的区别是什么。是什么呢?我该怎么表现出这两种关系的区别?
还是说,它们本来就没有区别?
我满心纠结和迷茫,但心儿却没有我这么多想法。我掌心中的那只小手翻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抓住了我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接着,她在长椅上向我挪了挪,直到贴紧我的身侧,才一下子松弛下来,快活地小小叹了口气。
我偷偷转眼看向心儿,想看看她是怎么看待我刚刚想到的区别的。但夜色中只能看到她光洁的额头,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看到睫毛下一缕难以察觉的微光。看来她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这样或许更好?对,这样本来就应该更好。我们再怎么亲热,应该都没什么问题。像心儿这样就最好了,不想那么多,尽情地享受我们之间的温情。我羡慕地看着她,看着那泛着淡淡微光的双唇突然微张,轻轻地喊了一声:“哥哥。”
“嗯?”我赶紧答应一声,等待着她的问题。
但心儿什么都没有问。动人的唇角边绽放出一个少见的,活泼而俏皮的笑容,又喊了一声:“哥哥。”
“什么事。”我感觉得到她没什么事,却又好奇她为什么叫我。
但心儿仍然没有问什么,只是显得更高兴。一双即使在夜色下也显得白皙晶莹的小腿搭在长椅边沿外,快活地摆动。这傻丫头,不知道傻乐个什么。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然后也不问她,举起手中的棉花糖吃了起来。
心儿不再叫我,而是和我一样举起手中的棉花糖。大团的棉花糖像一块云,比那张精致的脸蛋儿还大。心儿几乎是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棉花糖里,当她下一次抬起脸时,一边脸蛋,小巧的鼻尖,以及淡红的双唇上都沾上了棉花糖。这丫头像是故意的一样,表现着这个年纪的姑娘都该有,她却几乎从没有表现出来过的顽皮,转过脸来看着我,快活地笑着。
这样的心儿让我也快活得难以言喻,打量着她笑道:“你脸上都是糖。”“哥哥。”心儿又笑盈盈地叫了一声,便调皮地伸出舌头舔着嘴唇。柔嫩小巧的舌尖泛着微微的水光,从她的一边唇角缓缓扫到另一边。这个景象让我不由得停住了呼吸,一时间关于她嘴唇的那些幻想又一串串浮现在脑海。而心儿看着我,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甜甜地笑着,再次叫了一声“哥哥。”我又慌乱起来,不自然地勉强笑道:“我帮你把糖擦了。”但心儿闻言,却作出了我完全没有料到的反应。我正打算放开掌心里一直握着的那只小手,她却不但没有放开,反而用力握紧了我的那三个手指。
我疑惑地看着她,她也正转过脸来,微微扬起,注视着我。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的脸距离很近,精致美丽的脸庞就在我面前。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我的面颊,丝丝缕缕地钻进我的鼻腔,带着一种淡淡的香甜。一直洋溢着的俏皮而快活的笑容已经不见,但大而且亮的眼睛正在长长的睫毛掩映下流转着一抹隐约的期待。
心儿的反应让我僵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她知道我一只手拿着棉花糖,为什么不让我抽出另一只手擦掉她脸上的糖?我询问地看着她,但她只是平静地等待着什么。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看似平静,但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心儿的脸就在我面前,那不知道想象过多少次的,美丽的唇就在我嘴边不远处。我该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我只知道我要做出决定。
既然一只手拿着棉花糖,另一只手心儿不肯放,那要擦去她脸上的糖,就只有一个办法。唯一的办法。心儿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让我来做决定,要不要用这个办法吧?
我放弃了思考。把自己的思维完全放空,让大脑进入空白状态。片刻之后,我微微垂下头,嘴唇落在心儿脸颊沾着糖的地方。
心儿一动也没有动,任由我轻轻地用嘴唇蹭去她脸上的糖丝。然后我稍微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一边体会着嘴唇上那柔滑的触感,一边看着心儿的眼睛。但心儿仍然保持着那样的平静,静静地看着我。于是我再次低头,这一次,亲上了她的鼻尖。
最后,就只有她的唇角上还有一缕白了。我们再次对视片刻,确认了心儿仍然平静,我才垂头看着她的嘴唇。
从她十岁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想象味道和触感的,饱满柔润的淡红的唇就在那里,等待着我去确认和想象有多少区别。我的呼吸急促起来,但心儿的呼吸仍然平稳,安静,轻柔,于是我努力调整,当它稍微平缓一些之后,我不敢再迟疑,轻轻地垂下头。
奇怪的是,过后的印象我再也想不起来了。从我的嘴唇碰到心儿的唇,一直到分开,这期间的一切,好像都是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突然感到慌乱起来,赶紧仰头,和心儿分开。其实这根本不算接吻,只是嘴唇贴着嘴唇,就这么贴着,一动也不动。我仍然不清楚她嘴唇的味道,也几乎没有分辨出是什么样的触感。但无论如何,我亲了心儿,这已经是事实了。
不过,心儿以前亲过我,我也亲过她。哥哥亲妹妹,应该是正常的吧?没有人告诉过我们这正不正常,我只知道这次和以前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我还是哥哥,心儿还是妹妹,不会因为我亲了她一下,这个事实就不存在了。可是,还是有什么不一样。我知道。但我心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办法思考是哪里出现了变化。
心儿这才转过头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夜色中她脸颊的轮廓泛着微光,清晰地看得到她在微微颤抖。我不记得我们的棉花糖是吃完还是丢掉了,只记得最后我心虚而紧张,口干舌燥地对心儿说“我们回去吧”的时候,心儿只是嗯了一声,却没有起身,而是向我身上靠了靠。
我微微一愣,然后试探着转过上半身,伸出手臂抱住了心儿。柔软而纤细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颤抖着,却让我整个胸口都感到温暖。我静静地抱着心儿,片刻之后,又飞快地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再次道:“心儿,我们回去吧,夜了。
到家还有二十多里地呢。”
心儿这才灿烂地微笑起来,脸颊靠着我的肩头,清脆婉转的声音里都是喜悦,拉得很长:“好——”
毫无疑问,在那一次我亲了心儿之后,我们的关系就像我期待的那样,迅速变得更加亲密了。这种亲密无疑和兄妹之间的亲密不一样,不,也不是不一样。
我们的兄妹之情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心儿还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唯一的妹妹。
我们还是像所有的兄妹一样,互相关心,照顾。但新的这种亲密是加在兄妹之间的亲密之上的,就像为蛋糕浇上一层奶油,或者在饼干上淋一层巧克力。我很喜欢这种甜蜜的感觉,很享受和心儿待在一起。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每次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我少年时代那苍白而贫瘠的记忆中唯一鲜活的色彩。那个完全记不清细节和感受的,说不上吻的吻,也成了我最难以忘怀的记忆。
第五节
“阿斌,我们说好了,只做爱,不谈感情,更不涉及金钱哦。”看着我掏出那只锦盒,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项链之后,妙儿微微蹙起细长的柳眉,美丽的脸庞蒙上了一层疑虑的阴影。
我赶紧哈哈笑道:“知道知道。一条项链而已,和感情金钱有什么关系。只做爱,不谈感情。”
是的。只做爱,不谈感情,更不会有金钱来往。我和这个妙儿,就是单纯的性伴侣,或者直白一点,炮友。
像她的名字一样,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妙人儿。她比我还大一岁,已经褪尽青涩,绽放得光彩夺目,美艳绝伦。她漂亮而且有气质,更重要的是会打扮。性感的身体已经熟透,会勾起男人的欲望。她风情万种,又善解人意。几乎就是一个完美的女人。
现在我们已经吃过晚饭,来到了她的住处。这不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我们认识已经两年,我经常会来这里,像她说的那样,和她做爱。
毕竟我们都是差不多年纪的成年人,我们有生理需要。可是心儿已经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她。希望渺茫得需要奇迹,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干脆没有希望,那我或许会尝试着去爱别的女人。
但现在,只要有一丝一毫和心儿重逢的希望,我就无法放弃。我绝不会在找到她,至少找到一个确切的结果之前,去尝试爱上谁。
而我又是警察,我不能去嫖。正当青壮年的我有欲望,因为职业,我长期锻炼,雄性荷尔蒙的分泌应该是超过大部分普通人的。
我的欲望需要解决。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妙儿。这个聪明而懂事的女人很快就告诉我说,她这辈子已经无法再去爱上一个人,只希望找一个固定而出色的性伴侣。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就像她也从不问心儿是谁一样。
认识她不久之后,我就来到了现在身处的地方。在这里,她搂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阿斌,我们不谈感情,不谈钱财。只做最快乐的事,好不好?”
我没有犹豫,当时就把她推倒在我坐着的这条沙发上。从那以后,只要我们有需要,就会在一起尽情地享受对方的身体。
现在这一次,不过是以前很多次的延续。这个聪慧的女人知道什么是度,现在正笑盈盈地斜睨着我,朱唇轻启:“哎呀,我还以为你爱上我了呢。”我笑着端起她递来的水,抿了一口,笑道:“如果不是为了心儿,我肯定会爱上你的。”
“是嘛。”妙人儿眼波流转,狡黠地一笑:“如果是那样,你可要伤心咯。”接着,她马上终止了这个话题,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拈起盒子中那条亮晶晶的项链,眼波流转:“不帮我戴上?”
我微微一愣,才发现自己因为完全没有这样的经验而忽略了常识,便笑着走到她身后,捏着项链的两端绕过她白嫩柔腻的脖子,一边凑拢一边笑:“抱歉,我没有给女人戴过项链。”
妙儿趁势后仰,软绵绵地靠进我怀中,侧仰起美丽的面颊,咬着嘴唇,美目横斜:“那我还真是幸运。”
我扣上项链,咬着她圆润的耳垂笑道:“能为你这样的美人戴上项链,是我的幸运。”
妙儿掩嘴一笑,眉梢眼角间都是妩媚的风情:“哎呀,好弟弟,姐姐的心都要甜化了呢。”
我已经把那珍珠般的耳垂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姐姐,怎么样,还合适吧?”
妙儿轻轻一扭身子,晃了晃肩膀,然后微微撅起嫣红的双唇:“好是好,可就是没有坠子,感觉差了点什么。”
“没有坠子?”我疑惑地低头,目光擦着白皙光滑的脸颊,越过弧线动人的肩,看向她胸前。果然看到两条闪亮的白金链越过诱人的锁骨,逐渐靠近,落入她针织衫的领口,最后在那道深深的乳沟中汇合了。
“我记得有坠子的啊。”我伸出左手揽住她柔软的小腹,右手则顺着一边的链子,缓缓滑向她胸前。
“你帮我找找看啊……”真的是无可挑剔的妙人儿,已经完全靠在了我的怀里,仰起脑袋,吐气如兰地咬着我的耳朵,声音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好啊……”我的手继续向下,已经伸进了她的领口,呼吸粗重起来:“肯定是掉在这里面了……”
“嗯……”妙儿恰到好处地扭动着身体,扭得我的心跳也不知不觉地跟上了她的频率。
我搂紧她的腰,右手继续向下,马上就被两团温软柔腻的乳肉夹住了手指。
丰满的乳房带着迷人的弹性,似乎有意识一般把我的手指向外挤。我不为所动,执着地继续向深处探索,手背很快就感受到了蕾丝花边的纹理,接着连手腕都被那柔嫩的肌肤覆盖起来。饱满的乳房和文胸把我的手挤在中间,我只能用指尖顺着她乳根的弧线轻轻摩挲,一分一分地划过那浑圆的曲线,逐渐向最高耸的方向移动。片刻之后,我的手指碰到一颗悄然挺立的,硬硬的豆粒,指尖轻轻一按,怀中火热的娇躯马上颤抖起来。我插入整只手掌,摸索着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那颗乳头,轻轻一捻,耳边马上就伴随着怀中地颤抖发出一声娇吟:“嗯……”“好姐姐,找到坠子了。”我尽情地揉捏着那颗乳头,轻笑道。
“傻瓜……那不是坠子……是姐姐的奶头……”耳边的声音甜得发腻,温热地一缕缕吹进我的耳朵。
“哦……那这个呢……”我缓慢地把手伸向另一只乳房,找到另一颗乳头,如法炮制。
“这边……也是姐姐的奶头……”妙儿的声音更加湿热,撩得人难以控制。
“我不信……”我揉搓着那丰满的乳房,轻笑道。
“不信……你可以看啊……”妙儿早已和我配合得非常熟练,知道我在调情时最喜欢什么反应。
于是我便用拇指勾住黑色蕾丝半杯胸罩的罩杯边缘,轻轻向下拉,雪白的乳房轻轻跳了出来,顶着一颗挺立的淡褐色乳头轻轻颤动。我抓住这迷人的乳房,温柔地抚摸,尽情地揉搓,时而托起它们轻轻摇晃,时而张开五指抓满,感受着柔嫩的乳肉在指缝间滑动。妙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呻吟起来:“找到坠子了没有……”
我知道该再进一步了,笑道:“这里没有,会在哪呢?”我的手放开乳房,顺着曲线动人的腰肢向下滑去:“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我的手指拉开她的裙带,短裙顺着修长的腿滑落,而我的手指却已经撩开黑色蕾丝内裤,伸了进去,很快就拂过那一小片柔顺的毛儿:“这里也没有……”我继续向下,手指再一次被两片温软滑腻的肌肤夹住,但指尖已经碰到了两片柔嫩的花瓣,轻轻拨弄一下,马上就沾满了温暖粘滑的液体。“找到了。”湿漉漉的花瓣间我再次发现了小巧挺立的一颗,轻轻拨弄起来。妙儿却已经哆嗦得浑身酥软,呻吟声勾魂蚀魄:“那不是坠子……是姐姐的阴蒂……”我突然用力一按,她“啊”地娇吟一声,一股爱液就喷涌般染湿了我的手指。我继续拨弄那两瓣花瓣:“这里有个小洞儿……坠子肯定藏在里面。”妙儿的话已经断断续续:“没、没有……那是姐姐的……小穴……不信……你在里面找……”我当然欣然领命,指尖轻轻拨开花瓣,毫不费力地滑进了湿热柔嫩的洞口。
妙儿瘫倒在沙发上,大声叫了起来,双手按住我的脑袋,以适度的力量揪着我的头发,带来一种恰到好处的疼痛感。这种疼痛感并不会让我难受,而是刺激着我开始轻轻咬她的乳头,手指也激烈地搅动起来,发出啾啾的水声。我清晰地感觉到她在收缩,蠕动,有节奏地吸吮我的手指。我微微弯曲指尖,抠挖几下,她就颤抖着叫道:“没有……没有啊……”
我吸吮着嘴里已经充血到极致,淡褐色之下又泛起暗红的乳头,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太深了……找不到里面……”
“你、你的手指不够长……要一根长些的东西……放进来找……”美丽的女人已经满脸潮红,半闭的眼睛里流淌着春水,媚得惊心动魄。
“更长的东西?”我抽出黏糊糊的手指,站起身来,挺着腰:“只有这个比我的手指长了。”
“那就把它放进来找啊……”女人像是看见了什么美味,用力舔着嘴唇。同时努力张开了白皙修长的大腿。两腿中央已经是一片泥泞,暗红色的花瓣微微张开,被染得晶莹剔透。
我熟悉她,她也熟悉我。我们都知道彼此已经到了最好的状态。于是我扶着坚硬滚烫的肉棒,刚对准,妙儿已经伸出纤纤玉指,拨开湿透的阴唇迎了上来。
“让我好好找找,坠子藏在哪里。”我喘息着挺腰,慢慢进入火热的身体。
回答我的,是一声荡人心魄的,悠长的娇吟。
接着,我便轻车熟路地动作起来。我们已经做过很多次,熟悉彼此,配合得非常融洽,尽情地在对方身上寻求满足与快乐。我们几乎完全融为了一体,肆无忌惮地翻滚,呻吟,叫喊。我们紧紧地抱着对方,抓紧对方的身体,舔吸甚至啃咬着对方。我们完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忽略了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我终于停止动作,趴在美妙的胴体上,剧烈地喘息。最后我慢慢撑起身体,翻到她身边坐下。
美丽的女人身体的痉挛和颤抖已经平息,只有娇媚的面颊上那动人的潮红还没有褪去。我们无声地坐着,片刻之后,她才软绵绵地撑起身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拿起香烟,递给我一支,然后为我们一起点燃。
嫣红性感的唇间吐出淡淡的烟雾,缭绕而起,像是在我和她之间拉起了一道纱帘。纱帘后的面庞有些模糊,只看到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睛中的春情已经褪去,正幽幽看着并不存在的远方。接着她轻声道:“阿斌,对不起。说了不叫他的。
可还是没忍住。”
我也吐出一团轻烟,平静地回答道:“没关系。我明白。你想叫谁就叫谁。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能做那个人的替代品,我很高兴,哈哈。”“谢谢。”
我们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吸烟。这是我每次和妙儿做爱之后的常态。单从性爱本身来说,和妙儿做爱的体验非常完美,是极致的快乐,肉体的欲望能得到完全的满足。可是,我们仍然觉得有什么遗憾,每次事后都会这么安静地坐着,回想着自己曾经的,真正的快乐。
*** *** *** ***
“哥哥,哥哥。”心儿惊慌失措地叫着我,拉开布帘,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爬到我的床上,钻进我的怀里:“我怕。”
我像十年前那样捂住她的耳朵。等天际的雷声滚滚远去之后,我才用嘲笑掩饰着自己的心慌意乱:“胆小鬼。十六岁了还怕打雷。”心儿并没有在意我的嘲笑,用脸蛋儿轻轻蹭了蹭我的胸口:“和哥哥在一起就不怕了。”
“嗯。”我放开她耳边的手,轻轻搂住那已日益圆润的肩。随着年纪增长,心儿身体的某些部分仍然保持着纤细,但另外某些部分却日渐丰满起来。
我们又一次开始一起上学了。现在她高一,而我刚刚上了高三。但高中的生活乍然紧张起来,虽然在一所学校,但我们仍然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只有每个周末,我们会在家里过一夜。这宝贵而短暂的,和心儿在一起的时间才是我那时候唯一的快乐。
心儿也是这么觉得的吧。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比小时候更加依恋。总是紧紧地贴着我,一刻也不愿意从我身边离开。她真的还害怕打雷?我更愿意相信,那是她寻找我的拥抱的借口。
但我当然不会说出来。我们和别的兄妹或许有很多不同吧。从我已经接受了心儿是妹妹,也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少女。我喜欢她粘着我,喜欢她靠在我身边。
喜欢她钻进我的怀里,我轻轻地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让我觉得足够快乐和幸福。
从那一次我亲了她开始,我们就不再只是兄妹了。不,不是从那时候开始。
从我注意到她的胸部的发育开始,从我意识到她的长大开始,甚至从我在别的女人身上发现男女之别开始,我就不可能再把她单纯地当成妹妹了。
心儿也是这样。我在她心目中,绝对不只是哥哥而已。
我们就这样轻轻的拥抱着。良久之后,窗外突然下起大雨。我轻声道:“没有打雷了。”
心儿钻在我怀里,没有回答。
我有些莫名的紧张,继续道:“快睡吧。明天那么多作业要做。”心儿仍然没有说话,只是仰起脸,静静地看着我。我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心中那莫名的紧张却越发明显。我只好用玩笑来掩饰自己的紧张:“不会打雷了。”但我仍然没有得到回应。我看着怀中那张美丽的脸,看着整齐的刘海遮住的光洁的额头,看着细长而青翠的柳眉,看着依然大而且亮,像我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明净而清澈的眼睛,看着挺翘而精致,如同艺术品一般的鼻子。最后我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淡红的双唇已经越发饱满,线条越发优美,柔润地泛着微微的光泽。现在它们微微张开,看得见唇间那洁白的牙齿。轻柔的呼吸温暖地抚上我的面颊,奇妙的清香萦绕在我的鼻尖。
我们注视着对方,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平静。接着,我轻轻低头,嘴唇覆上了心儿的唇。
从第一次亲吻到现在,我们又亲吻了很多次。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我们静静地互相对视,然后平静而自然地把唇碰在一起,仿佛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柔软的触感从我唇上传来。心儿仍然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闭上了眼睛。我看着她颤动的,黑而且长的睫毛,片刻之后,也闭上了眼睛。
切断视觉后,其他感觉变得越发清晰。丝丝缕缕的清香变得像是有了质感,而唇上的温软则有了层次。我仔细感受着和上次亲吻心儿时感觉的不同。我们每次接吻时,都会稍微深入一些。现在我们算得上是真正的接吻了吧?我微微张开嘴,让心儿的上唇停在我的双唇之间。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我所能控制的,最轻微的力度吸吮着,然后又用舌尖轻轻地碰了心儿的唇一下,便闪电般收回。
好像没有味道。明明能闻到,嘴唇也能触碰到心儿的唇上的香甜,但舌尖却分辨不出。这很奇怪。是太快了,味蕾来不及发挥作用吗?我试探着再次用舌尖碰上心儿的唇,只碰上很小很小的一点点就停下,但这次我没有马上收回,而是保持着接触,希望能品尝到心儿的味道。但片刻之后我仍然一无所获。是心儿的唇本来就没有味道吗?那我闻到的香甜又是从何而来?难道在更深的地方?我思索着该不该深入探索心儿的小嘴,突然间感到自己的下唇被小小的一点湿滑轻轻的碰了一下。
我们的唇片正交错在一起,心儿的上唇在我的唇间,我的下唇在心儿的唇间。
心儿的小嘴也是微微张开的。那么,那一点难以辨认的湿滑柔腻,当然就是心儿的舌尖。
轻轻舔了一下我的唇之后,心儿柔软的身体在我怀中轻轻地发着抖。我赶紧轻轻用力,抱了抱她,颤抖马上就平息了下来。接着,心儿的舌尖便再次碰上了我的嘴唇。
这是我们开始亲吻以来,第一次用舌头互相触碰。我徒劳地品尝着心儿的唇,始终没有分辨出任何味道。我不甘心地动着舌头,因为我确信心儿的小嘴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无意间我的舌尖碰上了心儿也正在轻轻活动的舌尖,突然间,我终于尝到了一缕清甜。
真的很甜。
很甜很甜。
热烈而不张扬,清晰而不刺激,就像她的目光那样清澈明净,比我想象中更加美味。光是为了感受这种清甜,我就必须调动所有的意识,屏蔽其他所有的感觉,把全部精神集中在舌尖那方寸之地。我笨拙地轻轻吸吮,但我还不知道怎么在亲吻的同时呼吸。小心翼翼的紧张感更是让人窒息,当我不得不张开嘴,离开心儿的双唇时,已经喘息得无法控制。
心儿也是一样。她仍然安静,不出声,微微张开眼睛看着我,但和刚才毕竟还是不同,明净清澈的目光像是在长长的睫毛下缓缓流淌,白皙的脸颊也泛着我第一次见到的红晕。
接着,我突然感觉到右手的手掌中填满了从未感受过的饱满和柔软。我吃惊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抚上了心儿胸前的一座小山。
真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摸上去的。我绝对不是有意识地想去摸心儿的乳房,刚才开始亲吻的时候,我的手明明一只搂着她的腰,一只抱着她的肩。我这只右手是什么时候违背了我自己的意志,跑到那里去的呢?这简直不可思议。这明显不对,我已经十八岁,当然知道男孩是不能随便摸女孩的乳房的。应该马上放开,和心儿道歉。我这么想着,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并没有用服从理智的控制。
我的右手还按在心儿的左乳房上,仿佛被那美妙的柔软吸住了一样,无法拉开。我垂下目光,看向我那只可恶的手,视线却也像受到了吸引,无法控制地落在心儿胸前。
洗过澡准备睡觉的心儿只穿着一件洗得又薄又白,还有几处水迹的短袖衫,已经有了不少破洞的,薄薄的布料只能勉强遮掩那动人的身体,那几片被水打湿的地方则紧紧贴在她身上,几乎成了半透明的状态,清晰地透出白嫩的肌肤。从我的角度看去,正好看到她肩膀柔美的线条,接下来便是领口露出一段的,在光滑的肌肤见微微凸起的美丽的锁骨。视线继续下坠,落入旧短袖衫的领口,那里正有两团一尘不染的洁白,悄然隆起诱人的弧度,正随着她轻柔的呼吸微微起伏。
接着,短袖衫就被丰满的乳房高高顶起。薄薄的布料紧贴着她的肌肤,完全勾勒出了那浑圆饱满的弧度。在那浑圆的顶端,隐约可以看到两团小小的暗色,似乎在轻轻地晃动。
那位内衣店的老板娘说的没错,两年过去,心儿的内衣真的大了两个罩杯,而且再次开始觉得紧了。虽然我经常注意心儿越来越大的胸部,但像这样仔细观察,甚至还有一只手正放在上面感受,却还是第一次。不行,男孩不能随便摸女孩的乳房。我再次提醒自己,想劝说我的右手离开那里。但可恶的右手却坚决拒绝了我的要求,并且还变本加厉地用上了一丝力度。
这混蛋右手。我一边骂,一边不由自主地开始感受更加清晰的触感。即使隔着一层衣料,也能感觉到那惊人的滑腻在我的掌心中乱窜,像是完全无法掌握。
奇妙的弹性和极致的柔软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让掌心中的温软像是固体和液体之间的形态,在我的掌纹间跳动,在我的指缝间流淌。
不行,男孩不能随便摸女孩的乳房。我慌乱地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停止,只能转而开始寻找借口。没关系,她是我的妹妹。兄妹比普通男孩女孩亲热一点,应该没问题吧。即使是这样抚摸,也没问题。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们兄妹之间应该是什么样子,什么事情应该做,什么事情不应该做。所以我便按照我自己的希望,把兄妹关系想象成我期待的样子。是的,没错。我和心儿再亲热也是应该的。我这么想着,不受控制的手不觉伸向了短袖衫的下摆。当手指碰到衣摆时我还是感觉到有些不妥,迟疑了一下,看向心儿的眼睛。
心儿的脸蛋儿更红,微微张开的小嘴缓缓呼出甜美的气息。那双美丽的眼睛也正看着我,我第一次看见心儿的眼睛变成这个样子。明净清澈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流淌着一抹青涩的妩媚。我询问地和她对视,却没有得到确定的回答。当然,她的目光中也没有抗拒,而是带着期待,甚至某种鼓励。
于是我不再迟疑,轻轻地撩起了她的短袖衫。我的视野马上就被纯净的白填满,那纤尘不染的白,柔和而且温暖。我继续撩起衣摆的动作,平坦光滑的小腹,深圆神秘的肚脐之后,跟着露出的是微微凸起的肋骨下缘。接着,两段完美的半球的边缘就在衣摆下显露出来。
衣摆继续拉上,心儿胸前的全景终于映入我的眼帘。就像是两抔纯净无瑕的新雪,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泽。雪中镶嵌着两颗梅花的花蕾,小巧而精致,虽然色泽只是淡淡的粉红色,但在纯白的背景下却足够显眼,夺走了我全部的视线。
我停止了动作,无声地注视着它们,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缓缓移动视线,看向心儿的眼睛。她一直没有动,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我,只是脸上的红晕更红,眼中的雾气更浓,流动的除了初次看到的妩媚,还有从未有过的羞涩。但仍然没有抗拒,没有厌恶,没有任何阴影,就那样看着我,仿佛在告诉我,无论我怎么做,都很正常,很自然。
我就这样和心儿对视着,片刻之后,试探着伸出双手,抚上那两堆新雪。当我的手指手指第一次毫无隔阂地触到那双乳房的时候,心儿小小地哆嗦了一下。
似乎缩了缩身子。我赶紧停止了动作,但心儿马上就平静了下来,不但没有真的缩起来,而且,我感觉她似乎微微挺了挺胸。
窗外风急雨骤,噼里啪啦的混响淹没了一切声音,让屋内显得更加寂静,只能听到我和心儿呼吸的声音。我们一直看着对方,慢慢的,呼吸平静了下来。然后我的手指轻轻用力,握住了心儿的乳房。
和隔着衣服时相比,直接的触摸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我从没有碰到过那么光滑的触感,温暖的肌肤像是摩擦力已经不存在了一样,拂过我的每一根指纹。而刚才那种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的感觉现在也有了更清晰的层次,我能感觉到只有极致弹性的薄薄一层皮肤是固体,在那皮肤之下则似乎注满了液体,把皮肤撑得鼓胀饱满,似乎只要我手指稍微用力,就会在我手中绽开。
这种一不小心就会碎的感觉迫使我把力度放轻到自己几乎都无法感觉的程度,轻柔而缓慢地揉捏着,看着它们在我的指尖下变换着形状。接着,我的视线被那两颗小小的粉红吸引,和刚刚看到时相比,它们的颜色似乎更加红了一些,像是随时会尽情地绽放。我看着它们轻轻地晃动,在我的视野里摇曳不休,不知不觉间伸出指尖轻轻碰了一下。
心儿马上又一次颤抖起来,比上一次更加剧烈,伴随着颤抖的,还有微微张开的小嘴发出的一声呻吟。这一次我的慌乱转瞬即逝,因为我本能地感觉到心儿并不是因为痛苦而呻吟。我看着她,一直静静地注视着我的心儿终于又一次微微闭上眼睛,转过脸去,像是在躲避我的目光。虽然娟秀的双眉微微蹙起,但脸蛋上的红晕却证实了我的感觉。
既然不是痛苦,那应该就可以继续。我试探着再次用手指拨了拨一颗乳头,感觉到它们悄然挺立起来。心儿强忍着没有再出声,而是浑身绷紧,小嘴微微张开,沉重地吐出一团团甜美湿热的气息。
我忍耐不住,俯下身亲了亲心儿娇艳的双唇,然后把目标转向她胸前。虽然本能地开始亲吻她的乳头,但我非常笨拙,只会把那小小的一颗含在唇间,轻柔却机械地吸吮。
心儿的双手突然抬起,搭在我的头顶上,柔软的身体也扭动起来。
这时候我几乎大半个身体都伏在心儿身上,这是我和心儿第一次有这么大面积的肌肤接触。这样的扭动马上让我难以控制心神,温软柔腻的皮肤摩擦着我的胸,腹,甚至腿,快感从这些肌肤相接的部位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高高挺起的肉棒迅速就硬到了几乎爆炸,甚至感到了一阵阵疼痛。
不行了。我忍耐不住,手掌离开心儿的乳房,滑向她的内裤。当我的手指拉着松紧带向下拉时,心儿再一次回过头来,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我。
她的目光仍然平静如水,只是流转着难言的娇羞,而没有任何责怪,恐惧,抗拒或者厌恶。我们对视片刻,我便继续动作。心儿微微抬起身体,让我顺利地把那条纯白的棉质内裤褪下腰间,退过浑圆白皙的大腿,褪过修长挺拔的小腿,最后褪过精致秀美的小脚,离开了她的身体。接着,我迟疑了片刻,然后直起身体,恐惧地顺着心儿白嫩光滑的小腹,向下看去。
我很快就松了一口气。心儿的那里并不像我恐惧的那样,绝对不是意识中丑恶的形象。虽然新世纪已经过了几年,但我们这封闭闭塞的地方,我对女性私处的印象仍然朦胧模糊,在我之前的知识当中,那是肮脏的地方,是用来骂人和侮辱人的地方,不然,为什么总要骂别人“臭屄”“烂屄”之类的字眼呢?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我一下子轻松了下来,不,让我大喜过望。
雪白的肌肤上是小小的一片淡黑而柔顺的毛儿,干净而润泽,绝对称得上漂亮的景色。在那之下,是微微隆起的,光洁饱满的三角区。我向后仰,看到的是干干净净的白嫩,中间夹着一道紧闭的细缝。
完全是很漂亮的地方,就像她秀丽的面颊,就像她动人的乳房,就像她身上所有的部分一样漂亮。但那里和别的地方不同,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光是看着那里,我就觉得难以忍受,坚硬的肉棒更是涨得生疼。
既是本能,也是因为接触过一些朦胧的知识,我隐约知道应该怎么做。我试探着分开心儿的腿,没有遇到任何抗拒。当我跪着向前挪动两下,终于挺着滚烫的肉棒抵在那细缝上时,她才再次闭上眼睛,很用力地闭上,微微侧过脑袋,纤柔的小手则颤抖着抓紧了床单。
然后,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我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和心儿的第一次会是这样。这么顺理成章,天经地义,就像我们理所当然地就该那样做,仿佛我们就应该在那个时候做那样的事情。
我就那样第一次进入了心儿的身体。接下来的回忆,又是一片短暂的空白。
我是怎么动作的?不记得。我是什么感觉?不清楚。心儿是什么反应?没印象。
那个时候我的脑袋完全空了,意识几乎消失。但即使是那样,那仍然是我一生中最深刻的记忆,就连那意识的空白也一样清晰。
我甚至不记得那种状态持续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趴在心儿身上,紧紧地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伴随着沉重的喘息。
心儿也抱着我,一只手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的指甲几乎嵌入了我的背。
窗外的风雨声逐渐平静下来,我们也随之平静。我抬起头,鼻尖蹭着心儿的鼻尖,近距离地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澈明净,但比起以前,却明显多了一抹甜蜜,一抹欣喜,一抹满足,还有一抹令人心驰神荡的娇羞。接着,可爱的小嘴轻轻地叫了一声:“哥哥。”
我亲了亲她,也轻声回应道:“心儿。”
心儿微笑起来,是我前所未见的灿烂。这样的笑容打消了我心中最后的担忧和紧张。
我知道我刚刚干了什么,我清楚得很。我和心儿,和自己的妹妹做爱了。
虽然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们,但我其实还是知道,这不对。
但心儿的笑容让我决定,不去想什么对或者不对。我喜欢心儿,喜欢和她做最亲密的事情,喜欢和她这样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没有隔阂地融为一体。我喜欢亲吻她。
喜欢和她做爱。
我也微笑起来,再次把她拥抱在怀里,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心中只感到无比的满足。
大概只有那样,才能让人满足。虽然那一次我们完全没有说一句话,没有调情和互相挑逗,没有任何花样,但现在的我,再也找不到那样的满足。
第三章 、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
第一节
娇艳的脸庞轻轻扬起,妩媚的眼睛风情万种地扫了我一眼,接着,嫣红的双唇张开,含住了我肉棒的顶端。
轻轻的啾啾声在精心布置的卧室内响起。真是个聪明的女人,把环境准备得无可挑剔。厚重而色调淡雅的窗帘模糊地映照着窗外都市的灯火,粉色的壁灯恰到好处地为室内的一切勾勒出性感的轮廓。身边弥漫着淡淡的香味,雅致却又热烈。似乎只是呆在这里,就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情欲高涨。
更不用说,这间卧室的主人还如此动人。美丽的妙人儿正伏在我腿间为我口交,满头青丝轻轻摇晃着,娴熟的技巧带给我的是无与伦比的快感。
虽然只是肉体的快感。
无论如何,和妙儿做爱最少能让性欲得到满足,虽然满足不了我们双方的心理需求,但总比长期禁欲而导致各种问题要好。每次和她欢愉过后,我们双方都能更轻松地走向明天,去追寻虽然渺茫,但仍然要追寻的东西。如果没有身体的满足,精神应该也是支持不住的吧?
柔软湿润的双唇紧紧裹住我的肉棒,随着她头部的前后摆动而摩擦着棒身。
滑腻的舌尖灵活地缠绕着,恰到好处地扫过我最敏感的地方。我在她嘴里越涨越大,而这个聪慧而风情的女人知道我的所有反应,在我的欲望达到极点的时候,轻轻地吐出我的肉棒,身子后仰,张开雪白的大腿,纤手伸向自己腿间,拨弄着湿漉漉的阴户,最后用两支白嫩的手指拨开紫色的阴唇,舌尖舔着娇艳的红唇,媚眼如丝地看着我,腻声道:“好弟弟,来操我。”“好姐姐,这么快又想挨操了啊。”我在床上坐起,顺手捏了一把她那丰满柔软的乳房。
“嗯……”风情万种的女人娇媚地呻吟着,半睁半闭的眼中的春情似乎要流出眼眶:“最喜欢被好弟弟操了。”她毫无顾忌地说着最淫荡,也是最能刺激男性欲火的话语:“好弟弟,快把鸡巴插进姐姐屄里来,狠狠地操姐姐。”这世上如果有男人能在这样的情景下拒绝这样的要求,那只可能是圣人或者性无能。我两种都不是,所以我胡乱叫了一声:“阿弥陀佛。感谢主。”便挺着被她刚刚舔得湿淋淋的肉棒,对准了她自己的手指拉开的阴唇之间,那个正在蠕动着,喷吐着亮晶晶的爱液的小洞。洞口粉红的嫩肉一碰到我的龟头顶端,马上一阵阵收缩起来,伴随着销魂蚀骨的呻吟:“啊……好弟弟……鸡巴好硬……”我们的调情已经足够,刚才她的口交更是让我到了迫不及待地需要真正发泄的状态。所以我没有再耽误时间,龟头揉了揉她的穴口,便向她身体内部挺进。
这女人完全知道该怎么配合我,一双修长的美腿几乎张开到了一百八十度,手指保持着阴唇左右分开,不会被我卷入她自己的身体,而且主动挺起小腹,迎合着我的进入。再加上她的体内几乎已经溢满了爱液,所以我几乎毫不费力,就把坚硬的肉棒整根插入了她的身体。
“啊……好弟弟……姐姐要被你插穿了……”当我的龟头顶到她阴道底部的时候,妙儿夸张却绝不会让人反感的叫着,淫荡的表情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在人前那么优雅的女人。我刚开始和她做爱的时候,每次也都会因为这种强烈的反差而感到极度的刺激,但现在已经稍微适应了一些,没有马上开始粗暴的抽插,而是静静地插在她体内,一边揉搓着那对柔软的乳房,一边感受着肉棒传来的快感。
湿热的美穴有着恰到好处的松紧度,包裹着我的肉棒,从四面八方施加着火热的压迫力。虽然我们都没有动,但那柔嫩的肉壁却在缓缓蠕动,一圈圈地吸吮着我的肉棒,就像她的嘴巴一样。快感绵绵不绝,却又不会太过强烈而让人难以承受。
这样的状态让我很享受,但美丽的女人却显得非常难过。白嫩的身体扭动起来,双手也搂紧了我的脖子,微闭的眼睛燃烧着饥渴的期待,颤声呻吟着:“好弟弟……用力操姐姐啊……”
我俯下脸去,用自己的嘴唇重重压住了她柔软的樱唇。妙人儿呜呜地哼着,张开小嘴,让我的舌头钻进她甘美湿润的口腔。我马上在她嘴里到处乱钻,略带些粗暴地探索她香甜小嘴内的每一个角落。
妙人儿轻轻呻吟,扭动火热柔软的身体,旋转丰满的雪臀,用蜜汁流溢的美穴摩擦着我的肉棒,用力挺动饱满柔软的阴户,像是要把我吞没一般。我能感受到她的热情与渴求,挺动肉棒缓缓抽插起来。
“嗯……嗯……”妙儿似乎想要大声宣告自己的快乐与满足,但小嘴被我堵住,舌尖被我吸吮,只能从鼻腔深处哼出沉闷甜美的声音。她更用力地抱着我,更加激烈地扭动身体。她是那么软,那么光滑,肌肤摩擦着我的肌肤,就像是丝缎一般,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热力,带着美妙的弹性,像是全身都会溢出蜜汁一般,整副胴体都如同熟透的果子,甜美动人。
把这副美艳的身体压在身下,随心所欲地享用,让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征服感。妙儿也是意乱情迷,妩媚的眼睛微闭着,睫毛下流转着浓腻的水光,一双光滑紧致的玉腿紧紧夹住我的腰,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我的肩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我的肌肤。轻微的刺痛感刺激得我浑身紧绷,不由自主地直起身来,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我刚刚放开妙人儿的小嘴,她就张开樱唇,仰着脸如泣如诉地叫喊起来:
“啊……啊……啊……”同时挺动美臀,激烈地迎接着我的每一次深入。在她熟练的配合下,我每一次都更加深入她的身体,重重地顶撞在她柔软的最深处,仿佛要把整副下体都塞进她的肉洞儿内。被我这么激烈地抽插着,妙人儿的美穴变得越来越热,烫得我的肉棒也越来越硬。柔软湿滑的阴道壁收缩得越来越紧,摩擦肉棒带来的快感一波比一波强烈。但我的进出却越来越顺畅轻松,因为妙人儿的美穴中已爱液流溢,伴随着我的抽插,从我们结合的地方流出,然后被搅拌成洁白的泡沫。
突然间,妙人儿像被电击了一般痉挛起来,十指的指甲僵硬地陷入我的背,绷紧的美腿死命夹着我的腰,把我的屁股挤向她自己的身体。美穴也像铁箍一样收缩起来,一阵一阵地收紧,收紧,像是要把我的肉棒夹断,永远留在她体内,永远充实她的空虚。
被这么强烈地吸吮着,我堆积的快感也终于漫过了阀门,突然间像泄洪一般涌满我的全部意识。我低声吼着,抱紧妙人儿,狠狠地顶向她身体的深处,一口咬住她柔腻的肩头,然后便喷泄而出。
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像是时间停止了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我感觉到我背上的汗水有些冰凉,才慢慢地从柔软的身体上翻下来。
妙儿却突然再次搂住我的脖子,闭着眼睛,轻声道:“阿斌,别走。”我一时以为听错了,疑惑地问道:“什么?”
妙儿睁开眼睛,妩媚的眼睛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目光,看着我再次轻声道:
“今晚在这里过夜,好不好。”
我惊讶地看着她。我们认识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开口邀请我陪她过夜。以前我们基本上都是做完爱就各自离开,偶尔有一起过夜的时候,也从来不是她主动提起。
妙人儿当然知道我在想什么,嘴角扬起一个看似轻松,却掩饰不了落寞的笑容:“阿斌,今晚陪我一晚上,陪我一个人,行么。”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伸出手臂拥她入怀,温柔地回答道:“好。”妙儿钻进我的怀里,轻柔的呼吸吹拂着我的胸膛。良久之后,她再次开口:
“阿斌,对不起。”
我只是嗯了一声,等着她自己说下去。
又是一段沉默之后,她有些艰难地说道:“我……要走了。”在那一瞬间,我的心像是一下子空了。
我们只是炮友。
我们只做爱,不谈感情。
可是,人和人在一起,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更何况我们这两三年一直在做最亲密的事情。
但我只是微笑道:“新西兰?恭喜。那边的绿卡很难拿吧。”即使是妙儿这样的女人,此刻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嗯。”我们良久没有说话,只是拥抱着对方,徒劳地试图再留下一些更深的关于对方的印象。
“阿斌,我还会回来的。”不知道多久以后,妙儿再次开口,她似乎恢复了常态,脸上带着风情而自信的笑容。
我笑着吻了吻她嫣红的樱唇,轻声道:“好啊。”“到时候我再找你。”妙儿抚摸着我的脸颊:“我们再一起做爱。”我也抚摸着她的秀发:“嗯,等你回来了,再把缺了的一次补上,做个天翻地覆。”
妙儿开心地笑着:“说好了。这是个约定哦。就算你那时候结婚了,有老婆了,也要出来和我偷情,听到没有。”
我也开心地笑着:“说好了。这是我们的约定。等你回来了,不管过多久,我们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都要再一起做爱。”我们一起笑了起来,似乎真的很开心。但妙儿的目光有些闪烁,我也知道自己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
我们是在什么时候,突然发现这人世间的约定,有一些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呢?
*** *** *** ***
我收起书本,迫不及待地站起来问道:“心儿,作业做完了吗?”心儿仰起脸,清澈的大眼睛里流淌着甜蜜和娇羞,白嫩的脸蛋儿微微红着,轻轻回答一声:“做完了。”说完就垂下眼帘,收拾起纸笔来。一不小心把文具盒碰到地上,赶紧弯腰去捡。起身后又伸手把垂落的秀发撩到耳后,动作简单,却看得我痴了。
被这么看着,心儿好像有些慌张,平时轻盈流畅的动作现在显得忙乱起来,飞快地把东西装进书包,然后垂着头,轻声道:“哥哥,我去睡觉了。”说完就转身走向我们的小房间。
“嗯。”我跟在她身后,注视着她洁白的脖子,旧短袖衫遮掩不住的圆润的香肩,线条优美的背,柳枝般的纤腰。我们一起进房,然后心儿就微红着脸儿,钻到她自己的小床上,放下了帘子。
我也躺到床上,隔着帘子努力分辨着心儿模糊的身影。气氛很安静,但空气中却流动着温柔的甜蜜。良久之后,心儿才小声道:“哥哥,我关灯了哦。”电灯的开关在心儿的床边,但我却回答道:“我来关。”心儿轻轻嗯了一声,带着隐约的颤音。
我在床上坐起来,深深做了三个深呼吸,然后伸手撩开薄薄的布帘。
心儿立刻闭上眼睛,清纯俏丽的脸颊浮上片片红云。
我爬上她的小床,但并没有去关灯,而是在心儿身边躺了下来。
心儿苗条的身体轻轻颤抖着,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住柔软的淡红色樱唇。我撑起身体,从侧上方注视着她细长优美的柳眉,注视着她颤动的长睫毛,注视着她晶莹洁白的小鼻子,注视着她甜美的唇。不久之后,心儿终于睁开眼睛,明净清澈的眸子羞涩却又勇敢地看着我。
我们仍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对视着。直到彼此的眼睛里都含情脉脉,我才慢慢俯下脸颊,轻轻地吻住了心儿的唇。
心儿细细地喘息着,伸出柔软的手臂抱住了我的脖子。我抱住她的肩,悄悄挪动身体,压在她柔软的身体上。然后一边轻轻吸吮着她柔嫩香软的唇瓣,一边悄悄感受着她身体的起伏。而心儿则微微张开小嘴,舌尖羞涩却又热烈地和我的舌尖交缠在一起。
我温柔而深情地吻着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少女,一只手却悄悄撩起她短袖衫的下摆。很快,那对高耸挺翘的乳房就弹跳而出。从我和心儿第一次做爱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这期间我们每个星期回家的时候,都会偷偷做爱。而心儿的乳房就在我的爱抚和滋润之下,比第一次做爱的时候又大了一圈。
它们是那么软,那么光滑,那么细嫩,却又弹性十足。两颗小小的,粉红色的可爱乳头在我的爱抚下慢慢挺立起来,伴随着心儿鼻腔深处的呻吟。当我的唇和她的唇分开的时候,湿热的小嘴里马上吐出一团甜美的气息:“嗯……哥哥……”
我也很小声很小声地回答道:“心儿。”
然后我们就没有再说话。心儿颤抖着抓住我的手腕,我的唇则滑过她的脖子,锁骨,然后顺着突然隆起的柔软攀上峰顶,含住一颗娇俏的乳头轻轻吸吮起来。
“哥哥……哥哥……”心儿轻轻地呻吟着,不安地扭动身体:“痒……”我却更加用力地吸吮着,心儿只能抱着我的头,柔软的身体绷得紧紧的,拼命忍着不大声叫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奶奶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奶奶已经那么老了啊。总是佝着腰,走路都显得费劲。每到深夜都会咳嗽,咳得很痛苦。但我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一个老人的生命已经如同风中的烛火,而是因为沉浸在心儿温暖柔软的身体中被突然打断而马上停止了动作,浑身僵硬地抱着心儿,心里有些惊慌。虽然我知道奶奶绝对不会听到我和心儿在干什么,但还是会惊慌。
而心儿的眼神却一下子从水蒙蒙的羞涩妩媚变得澄澈晶莹,带着一抹担忧:
“哥哥,我去看看奶奶。”
我抱紧心儿,不舍得让她离开我的怀抱。也不回答,而是张大嘴巴,把一颗可爱的乳头,它周围那片淡红的乳晕,甚至一大团柔软的乳肉都含在嘴里。
“哥哥。”心儿没有生气,而是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脑勺,声音羞涩而骄傲,但也有沉静和坚决:“哥哥。我去看看奶奶。等一下我回来了,我们再……再……”
无论如何,有些话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说不出口的。心儿的小脸涨得红红的,眼睛也羞涩地不敢再看我。但我明白,现在应该去看看奶奶,用舌尖慢慢地舔了口中那颗乳头一圈之后,才松开嘴巴。
心儿垂着头,飞快地把短袖衫拉好,遮住青春美丽的胴体,然后抬起白皙的小手,理了理略有些散乱的秀发,从床上爬起来:“哥哥,我过去了。”我看着她,微笑道:“还是我去吧。”
心儿垂着眼帘,看了我已经赤裸的身体一眼,咬着美丽的樱唇,小声道:
“你又要穿衣服。”
我坏坏地笑道:“等会儿又要脱,太麻烦了。”心儿飞快地看我一眼,唇角扬起一个甜蜜却又顽皮的笑容,然后轻盈地转身走出了房间。
我躺回她的小床上,嗅着旧被单和枕头上沾染的心儿的体香。那种芬芳让我悄然沉醉,满脑子都是心儿动人的身体和美丽的笑容。不知过了多久,心儿轻手轻脚地再次回房,我赶紧笑着问道:“奶奶怎么样。”“还是那样。”心儿有些难过地回答道:“哥哥,今年爸爸回来的时候,你叫他带奶奶去医院看一下呀。”
“嗯。我知道。去年我就说了,奶奶自己不肯去。”我有些烦恼:“我们家虽然穷,但是也没有穷到在医院挂个号看看到底什么病都不行。”现在想起来,奶奶大概是已经知道自己不会好了吧。与其徒劳地求医问药,不如把钱省下来让我们过的好一些。她就像无数的母亲和奶奶一样,操劳一生,到了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时,仍然只想着自己的儿孙。自己没有能力再挣钱了,那就拼命省下钱来。自己还能活多久,活得是否痛苦,都不重要。
但那时候我却不会去想那些。我满眼只有美丽的妹妹,满脑子只有和她结合在一起时那让人忘记一切的快乐。心儿也没有再说什么,走到床边坐下。我则爬起来揽住她的肩。我们互相对视片刻,少年和少女便抛开了一切,开始亲吻和爱抚。不久之后我就又一次把心儿压在床上,褪掉了她薄薄的衣衫,把少女美丽的身体呈现在我面前。
心儿羞涩地闭着眼睛,却没有遮掩,而是带着一种骄傲的意味,任由我尽情欣赏她的美。但到了我分开她白嫩的双腿,想要进入她的身体时,她却突然伸手捂住了两腿之间那道迷人的肉缝儿,小声道:“哥哥,不行。”我知道她为什么说不行。我抱着她软语道:“心儿,好妹妹,今天太急了,没来得及准备,你知道的,今天就不用那个了嘛。”心儿咬着嘴唇,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我,然后才羞涩地转过脸去,轻声道:
“等一下。”
我疑惑地停止动作,看着心儿伸手在床头边摸索。片刻之后她收回手来,白嫩的掌心中握着一只避孕套。
“咦。”我接过避孕套,一边撕开,一边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有这个。”心儿羞涩地咬着嘴唇,片刻之后才小声回答道:“就、就是哥哥、第二次和我、以后……我想着……要是怀孕了怎么办……然后看到计生办在街上发……就领了几个……结果、哥哥第三次就自己买了……我就没有拿出来……”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傻乎乎地笑着。心儿见我没有动作,转回目光,看了我一眼,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着羞涩和娇嗔,还有隐约的期待与催促。于是我小心地戴好避孕套,然后扶着肉棒,对准了心儿那娇嫩迷人的肉缝儿。
龟头碰到阴唇的时候,心儿轻轻地呻吟一声。我握着肉棒轻轻揉了几下,揉得心儿浑身颤抖,美丽的小嘴里急促地吐出一团团甜蜜的低吟。然后那两片娇嫩的粉色花瓣就悄然绽开,晶莹剔透的爱液正从花蕊深处缓缓流出。
我慢慢挺腰,肉棒缓缓没入心儿的小嫩穴中。虽然我们已经做了不少次爱,但感觉仍然像第一次那么新鲜。避孕套也根本不会降低多少快感,因为心儿的花径是那么紧窄,娇嫩,火热,即使有避孕套上的润滑液和心儿自己爱液的润滑,我的前进仍然非常艰难。龟头一分一分地向四周挤开柔韧的肉壁,被夹得隐隐作痛。而已经进入的部分被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吸吮着,传来一阵阵电流在我全身游走。
心儿侧着脸,微微蹙着柳眉,咬着樱唇,脸蛋绯红一片,鼻子里哼出一阵阵细细的呻吟。当我终于完全进入她的身体,龟头触碰到娇嫩的花蕊时,她才浑身颤抖着抓紧床单,同时转过脸来,甜蜜而幸福地看着我。
我低下头,轻吻她的眼睛,她的鼻尖,她的脸颊,她的唇。我们再次唇舌交缠片刻,我才直起腰,握着心儿那不堪一握的纤腰,慢慢地挺动起来。
我们仍然没有任何花样,靠本能做着最简单的动作。但我们仍然足够满足,足够快乐。随着我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心儿看着我的眼睛也越来越迷离,流淌着一种勾魂摄魄的妩媚。双臂抱得我越来越紧,只是仍然不敢尽情呻吟。直到我们一起到达巅峰,她才终于压抑不住,张开小嘴叫一声:“呀、呀……哥哥——哥哥……”
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互相凝视着对方。这个时候的心儿除了少女的清纯和美丽,更散发着女子最幸福的媚态。俏丽的脸颊带着片片潮红,嫣红的樱唇娇艳欲滴。那双清澈的眸子则像是狂风巨浪刚刚平息的大海,一眼看不见底的都是温柔和深情。
“哥哥。”直到她目光归于平静,心儿才含情脉脉地轻声呼唤我。
我亲了亲她沁着汗珠的鼻尖,柔声回答道:“心儿。”“哥哥。”
“好妹妹。”
“哥哥。”
“我不要心儿做我妹妹了。”
“哥哥?”
“我要心儿做我老婆。”
“哥哥……”
“老婆。”
“哥哥!”
“亲亲老婆。”
心儿脸上再次浮现出美丽的红晕,但眼睛却舍不得从我脸上移开,而是看着我羞涩地娇嗔道:“哥哥讨厌。心儿不能给哥哥做老婆的。”“我就要心儿做老婆。”我用力抱紧她激情过后酥软无力的身体,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心儿就是我老婆。已经是了。以后也是。一辈子都是。”心儿温柔地亲了亲我的脸颊,目光有些茫然和迟疑:“可是……”我打断了她的话:“我就快上大学了。等我大学毕业了,我们去城里生活。
反正没人知道你是我妹妹。我们就一辈子在一起。”然后我认真地看着她:“不是兄妹,是夫妻。”
心儿羞涩的眼中浮现出小小的期待,但小嘴却微微撅起:“哥哥,你这样考不上大学的。”
她说的有道理。我的智商不算出众,家境也对我没有任何帮助。我的学校是最普通的县城中学,我的成绩则只有成绩中等偏上。如果这么持续下去,要考上最差的本科学校也都不敢保证。我知道应该更努力一些,但舍不得心儿。
心儿知道我在想什么,轻声道:“心儿也想做哥哥的老婆。可是,哥哥,你现在要认真学习,以后才能和我一直在一起对吧。哥哥,你高考就几个月了,这几个月你就别每个星期都回家了。好不好。”
我知道应该这样。至少,高考前的几个月应该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学习中,不应该再有什么杂念,更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每个星期还要回家,和妹妹做爱。
但我还是犹豫,不愿意回答。心儿亲着我,温柔地继续道:“哥哥,过了这小半年,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等哥哥高考完,我就一直陪着哥哥好不好。
哥哥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她的话不容辩驳。但我还是有些纠结,愁眉苦脸地故作茫然:“陪我干什么呢。”
有时候我真的难以理解,为什么看似柔弱羞涩的女性,却总会在某些时候表现得那么勇敢。心儿现在就勇敢得让我吃惊。她的目光变得清澈纯净,声音虽轻,却坚决而清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回答道:“陪哥哥做爱。”这直白的回答让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但心儿的俏脸上看不出娇羞,而是溢满了温柔和深情。我们注视着对方,渐渐的,我微笑起来,再次俯身亲她一下,然后期待地小声道:“那,心儿就是我老婆了。”心儿轻轻回答一声:“嗯。我是哥哥的老婆。”我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嘿嘿地笑了半天,然后贪心不足地看着心儿,小心翼翼地说道:“那……那你叫我老公。”
出乎我意料的是,心儿并没有生气,也没有逃避,虽然脸颊浮现出红晕,但眼睛还是一直看着我,然后轻轻叫了一声:“老公。”我真是心花怒放,抓耳挠腮地笑道:“好老婆,好妹妹。”我看着她床头,嘿嘿笑着问道:“那个,你还有没有……”
“有。”心儿眼中终于再一次泛起娇羞,别过脸去,羞涩地回答道:“只能再用一个。”
“两个嘛。两个。”我捧着她的脸蛋儿,讨价还价:“好老婆。我都要几个月不能回来了。”
心儿不安地躲避着我的目光:“可是,会伤身体的。”“就今天一天,不会啦。”我不依不饶。
心儿这次倒并不是那么坚决,最后还是轻轻嗯了一声。于是在那之后,我们又用掉了两个避孕套。午夜过后我精疲力尽地抱着一样浑身无力的心儿,一边享受着甜蜜的情意,一边柔声道:“心儿,等我高考完了,我们就一直在一起。每天在一起。”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心儿娇艳妩媚的样子。
她看着我,羞涩却又认真地回答道:“好。”
“说好了。”
“嗯,说好了。”
“约定了。”
“约定了啦,哥哥。”
“不对,不对。”
“约定了啦,老公。”
“嘿嘿。嘿嘿嘿。乖妹妹老婆。亲一个。”
那时的我们是那么甜蜜,怀着对未来的憧憬。直到那个时候,我都还以为人世间的约定一定会实现。
第二节
我伸手调整了一下台灯,让刺眼的灯光直接打在桌子对面那年轻人的脸上。
他马上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遮住眼睛,明暗分明的脸上交织着惊慌和狂妄。我注视了他片刻,然后冷峻严厉地问道:“说吧,上个月二十七号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年轻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从指缝间四处张望。我见过太多这种表情,凶恶却又怯懦,残忍却又恐惧。等待片刻之后,我再次问道:“魏耀宗,男,二十一周岁,十二月二十七日晚,于本市某健身中心停车场挟持一名女性至清河公园,使用暴力手段,三次强奸受害人,并将受害人殴打至轻伤。”嫌疑人尖叫起来:“胡说,我没有!”
我注视着他扭曲苍白的脸颊和茫然挣扎的眼睛,再次问道:“那就说清楚,那时间你干什么去了。——你最好说实话。我们已经通过多个监控确定了你的行踪。”
年轻人哆嗦着,突然尖叫起来:“我要见我爸!我爸是政协委员!我爸是人大代表!我爸是……”他突然惊恐的住了口,因为他发现我神色不对。
我确实神色不对。他刚刚说出他爸是政协委员这句话,我的瞳孔就收缩了起来,嘴角也无法控制地抽搐着。现在审讯室内变得极端安静,只能听见我握紧的拳头发出清脆的爆响声。
“说吧。二十七号晚上,你干什么去了。”我没有控制嘴角的抽搐,在脸上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再次问道。
年轻人惊恐地看着我,我知道我的脸看起来一定非常可怕。最后这家伙终于恐惧地喊叫起来:“是她勾引我,是那个臭婊子,勾引我又不给我操。妈的,我就想干她一炮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又不是处女——嗷!”我一拳砸在他的脸上。这家伙马上摔倒在地,嚎叫起来。一边的同事马上拼命抱住我,吼道:“杨队!你冷静点!不能打人!”其实我非常冷静,因为只揍了他一拳。看着在那地上打滚的家伙,我不屑地冷笑一声,对同事道:“你审吧,我出去抽支烟。”然后便走出了审讯室。
刚出门我就吃了一惊,因为审讯室的单向观察窗外,我们队长正陪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站在那里,他们看到了审讯室内发生的一切。那个气度不凡的男子我曾在电视上见过,而那珠光宝气的妇人看到我出门,马上便冲过来尖叫道:
“警察竟然敢打人?好哇,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冷冷地注视着她。真是有什么样的土壤就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那中年男子也缓步走到我面前,皱着眉头打量着我。我看了满脸无奈的郑队一眼,准备好了迎接狂风暴雨。但男子只是气势十足地喝道:“闭嘴!”妇人吓了一跳,不敢再纠缠我。男子则继续看着我,面无表情地问道:“杨警官对吧。为什么打我儿子?”
我冷笑道:“为什么?你们没听到他说什么吗?强奸那姑娘三次,打断她两根肋骨,现在人还在医院,精神也出问题了。他还要满口喷粪?不打他我真对不起自己是个男人。”
男子继续注视着我,我则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良久之后,他突然点头:
“好。”然后对那妇人道:“我们回去。”
“你干啥?你干啥?”妇人高贵而优越的脸上挂满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不是来想办法把耀宗捞出来的么?”
男子的表情有些烦躁,声音却保持着平静:“现在还怎么捞?到处都是监控不说,dna检验结果也出来了。你懂不懂什么叫证据确凿?而且这事现在还上了新闻,现在网络社会,哪有那么容易压下去?”妇人哭喊起来:“你倒是想办法啊。叫那女的说是和耀宗处朋友就行了么。
这么点事情不是简单的很……”说到这里,她突然住口,因为她看到了我凶狠的目光。
男子表情深沉地回答道:“本来我是打算捞他的。但是刚刚看到他那德行,这次我要是把他捞出来,他这辈子就真完了。他现在还年轻,我问了老周,他这样一般是判三到五年。我给那姑娘做些补偿,让他判个下限是没问题的。让他在里面呆两年清醒清醒,受个教训,出来也才二十三四,没什么影响。要是以后能洗心革面,呆两年也值。不然他再这么下去,下一次就不是三五年的问题了。”说着又看向我,沉声道:“也不是被警察揍一拳就能完事的了。”“你就这么个儿子,送他去坐牢?”妇人仍然不肯放弃,抓住男人的手臂,脸上带着哀求:“你要教训他,在家怎么教训不行?”男子叹息着:“这些年我忙着事业,没怎么管他。他现在这样子,还不都是你没教育好他?天天带着些风骚女人鬼混,十有八九,就是你把他惯的,以为自己想玩哪个女人就可以玩哪个女人。这次碰到个正经姑娘不理他的,他就强奸。
再不悬崖勒马,接下来就是吸毒,赌博,要是哪天惹到亡命之徒,别人捅他几刀他还不知道为什么!”
妇人呜咽着,不再说话了。我则有些惊讶,这位父亲倒算是难得的理智。那男子看着我,微笑起来:“杨警官,感谢。我这个父亲不合格,感谢你帮我让那畜生清醒清醒。”说完便向我伸出手来。
我迟疑片刻,和他握了握手。男子转向郑队,平静地回答道:“郑警官,麻烦你告诉那畜生,我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让他放弃幻想。其他的,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有任何顾虑。直接送他上法庭,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让他知道人心似铁,国法如炉。最根本的目的,是让他从此知道敬畏,不敢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郑队满脸惊愕地答应着,和我一起送这对夫妻走向电梯。进入电梯之后,男子转身看着我,问道:“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杨警官这么义愤填膺,现在倒不多见了。你和那姑娘非亲非故吧?为什么这么生气?”我顿时愣住了。
中年男子也不多问,只是微笑道:“抱歉,给你们公安人员添麻烦了。两位警官,再见。”
电梯在我面前合上,屏蔽门倒映着的我自己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
************
和心儿约定之后,我便全身心扑进了学习当中。我们都经历过高考前的那几个月,那时候我们都会心无旁骛。至少这几个月不能再思考学习以外的东西,而这,也是为了我们以后长久的幸福。
为了做到这一点,我甚至避免去见心儿,即使我们就在同一所学校。因为见到她之后,我又会胡思乱想。想和她亲昵,想和她在一起待着,想着拥抱她柔软的身体,想着亲吻她芬芳的樱唇。
想着和她做爱。
心儿也乖巧地不来找我,但我知道,她肯定也和我一样,憧憬着我们实现约定之后的永远。
时间一天天流逝,转眼就是两个月过去。我只回家了一次,没有过夜。我拼命投入学习当中,希望能考上一个二本。这看似简单的愿望却是我这个家庭的极限,也是我自己天赋的极限。
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不是天选之子。或许有人喜欢高高在上地带着优越感说,你为什么不更加努力,但问题是,我们都知道,郭敬明无论怎么努力,打篮球也比不过姚明。事实就是连考上一个二类本科大学也要我运气够好才行。当然,我的水平也不能差得太多。
我并不贪婪,有那样的人生我就已经足够满足。只要能和心儿一起,我就绝不会羡慕别人的幸福。我按照计划一步步走向我和心儿的未来,没有发现我们的幸福已经悄悄遭到了命运的嫉妒。
那是一个春末的中午,我在教室一边啃馒头,一边对抗着困意,看着刚刚发下的卷子。成绩比上次好了一点,但仍然不理想。还要更努力才行。不能让心儿失望。馒头还没有吃到一半,教室的门被推开,一起进来的是我的班主任。他身后跟着另一个老师,我隐约记得他是心儿的班主任。
我立即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他们一起走到我的课桌前。我的班主任看着紧张地站起来,不知所措的我问道:“一二班的杨一心同学,是你妹妹吧。”
我吞下嘴里的馒头,忍着几乎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跳回答道:“是。”心儿的班主任马上担忧地问道:“她上个星期六回家以后,这星期就一直没来上学。今天星期四了,她还没来,也没有请假。你家里有什么事吗?”我这一惊是非同小可。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确实三天没看到心儿了。虽然之前一心扑在学习上的我没有多想,但现在我立刻被不安淹没,紧张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回去看看?”
“你请半天假回去看看吧。今天下午没什么重要的课程。要是耽误了,有什么不懂的,明天晚自习我单独给你补。”我的班主任也关切地吩咐道。
于是我丢掉吃了一半的馒头,转身便跑出了学校。心儿一定是生病了。一定是的。我竟然都没有发现。我拼命安慰自己心儿只是生病而已,因为我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心儿遇到的肯定是更大的灾难。如果只是生病,她不会不来上学,更不会不请假的。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我一路都在祈祷着心儿是生病了。我真是难以想象,竟然会期待自己最爱的人生病。但我终于远远地看到破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上了血红拆字的家门口围着三两个村里的妇人,正在窃窃私语,心中的恐惧到了极致。我一时间停住了脚步,良久之后才两腿发软地走进了家门。而刚刚踏进堂屋,我就听见奶奶绝望的哭喊:“老天爷哟。我们杨家这是作了什么孽哟……”
我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我站在门口,身体像是失去了知觉。我当时脑子里嗡嗡地响成一片,勉强只能听到一个声音:心儿是不是死了。
但是我马上又听见我们的小房间内传来父亲愤怒的吼声:“不要脸的东西,说,这是怎么回事?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父亲竟然也回来了?我长这么大,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事情的严重性超乎我的想象,让我不敢去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论如何,心儿没死。
我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般吸了口气,径直冲进了房间。马上就看到心儿正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像小时候那样在床角缩成小小的一团,抱着自己的腿瑟瑟发抖。而父亲正挥动一根扁担,没头没脑地打在心儿苗条的身体上。
心儿没有出声,但我看到殷红的血正从她额头上流下。
我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把父亲撞了一个趔趄,劈手夺下他手中的扁担,怒吼道:“你干什么!”
父亲看着我,他没有生气,我看得出来他打心儿也不是因为生气。老实了一辈子的他的反应让我始料未及。他那黝黑苍老的面颊剧烈抽动着,撇了撇嘴,突然就低头哭了起来:“这还怎么告人家哟。这还哪有脸在村里住下去哟。”“到底怎么回事?”我看着床上又是遍体鳞伤的心儿,看着她额头流下的血迹,心里疼得难以言喻。心儿茫然地抬起头,从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一直明净澄澈的眼睛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呆滞茫然,看着我呻吟般叫了一声:“哥哥……”
我跳上床,抱着她如同树叶般颤抖的身体,对床边的父亲吼道:“爸!心儿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把她打成这样?打得全身都是伤?到底是咋回事?”父亲无力地在床边坐下,粗粝不堪而又伤痕累累的手捂住抽搐的面颊,垂着头呜咽道:“斌子,你妹……上星期六晚上回来的时候,在路上被几个坏小子盯上了。就是你们学校的,叫什么什么的……好像早就盯上你妹了。以前你一直跟着,他们不敢乱来,结果这些天你没怎么回来,他们看到你妹一个人,就……把你妹拉到……拉到……”
父亲再也说不下去,而我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的心儿,被人强奸了。
我的心儿,被人强奸了?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床角的心儿,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怎么会呢?为什么?我不相信。我不能接受。我的妹妹,我的爱人,我的心,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其实我早该发现的。父亲说出的名字正是之前为了一个漂亮女同学威胁我的那几个畜生的。这几年来,学校好几个漂亮女生都被他们糟蹋了。而我的妹妹,我的心儿比她们更漂亮,怎么可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虽然现在他们和我一样上了高三,但他们学不学习都无所谓,没到学校的时间倒比在学校的时间还多。所以这次他们几个好几天没来,也没人当一回事,但谁也没想到他们这次竟然是对我的心儿伸出了魔爪。
原来他们早就盯上心儿了。此刻我心里只有懊悔,如果我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直陪着心儿,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我没有保护好她。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妹妹。
我没有保护好我的爱人。我的心儿被糟蹋了。凭什么呢。她这样的少女,为什么要有这样的遭遇?我痛苦得痉挛起来,忍不住弓着背干呕了几声。接着,我跳下床,冲向屋外,嚎叫着:“王八蛋——我要和你们拼命——”父亲一把抓住我的手,怒吼道:“你干什么!”而奶奶也及时出现在门口,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用瘦小枯干的,已经缩成一团的身体堵住门,哭道:“斌子,你别发疯。你要是乱来,我死给你看。”我拼命挣扎着想挣脱父亲铁钳般的手,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你放开我!放开我!心儿被人欺负了,你不去找欺负她的人,你还在这打她,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你不去找,我去!我去!”
父亲痛苦地呜咽一声,声音凄凉而无奈:“我回来就带她去报警了。然后带她去检查。可是你看看。你看看……”父亲一只手继续死死地抓住我,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
报警?对,报警。报警了就好。法律会为心儿讨回公道的。是我冲动了。我冷静了一些,停止了挣扎,然后抢过那张纸,手上颤抖了半天,打开看了一眼。
纸上的大部分医学术语我都看不懂,但至少看懂了几个字。这几个字像是锤子一样直接锤扁了我的脑子,让我眼前一黑:
处女膜陈旧破裂
“这不要脸的死丫头。”父亲气得浑身哆嗦,放开我的手又去摸扁担:“医生说,她早就不是黄花闺女了。而且还经常和人做不要脸的事。”父亲站起来,转身举起扁担:“问她是和哪个畜生,她又打死不说。不说是吧,打死你这个贱东西,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此刻的我已经呆若木鸡。父亲口中的那个畜生就是我,夺走心儿贞操的人就是我,让心儿的处女膜出现裂痕的人是我,一直和她做爱的也是我。直到扁担呼啸着落下,我才条件反射地扭身一窜,用自己的背为心儿挡住了这一下,我没有觉得疼,而是再次怒吼道:“那又怎么样,就算心儿不是处女,那几个畜生就可以随便欺负她?那我也可以随便去强奸结了婚的女人了?爸,不许你打她!是——”
我没有说出是我两个字,因为心儿突然用更大的声音喊了一句:“哥哥!”打断了我的话。我茫然低头,询问地看着她。但心儿的眼神非常坚决,坚决得让我无法违背。我明白她的意思。我们是在乱伦。如果说出真相,我们都完蛋了。
我就完蛋了。所以她不说,打死也不说,而且不许我说。
如果那时候我坚决地说出真相,和她一起分担,一起承受,一切或许会变得不一样了。
但我没有。
是因为恐惧,更是因为我不忍心违背心儿的意思。她肯定是在想,如果我说出来,我们“永远在一起”“做夫妻,不做兄妹”的约定就再也没有希望实现。
心儿大概把这个约定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吧。无论受多少委屈,她都不肯放弃。
她的眼神堵住了我的喉咙。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在这个时候,我家门外传来汽车停下的声音。
几个人的脚步走进了堂屋,带着目空一切的气势喊道:“杨国泰!杨国泰在不在!”
父亲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丢下扁担走出了房间。我赶快用力抱紧心儿,飞快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在她耳边心疼而又坚决地说道:“你别怕。别乱想。哥哥以后还是会和你在一起的。”
心儿青肿的脸蛋上终于浮现出一个带着悲伤的笑容,轻声回答道:“嗯。”我仍然担心她乱想什么不该想的东西,认真地看着她茫然的眼睛,温柔地说道:“你可别有什么封建思想啊,觉得被人欺负了就怎么样。不会的。不管怎么样,”我压低声音,注视着她,笨拙生硬,却用尽我所有的真挚和温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爱你。”
心儿靠在我的怀里,很小声很小声地回答道:“我知道。哥哥才不会嫌弃心儿呢。”
我稍微放心了些,轻轻抱了抱她依然在颤抖的身体:“我出去看看。”我的怀抱让心儿放松了一些,小声回答道:“好。”于是我放开她,爬下小床走向堂屋。堂屋正中站着两个警察,还有一个衣着华贵,看起来很有气势的中年人。他正带着一抹趾高气扬的,嘲讽的冷笑,对我父亲居高临下地说道:“怎么样?检查报告我也看到了。叫得要死要活的,原来是个破鞋啊。好了,我们昨天的条件,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我怒吼着冲上前一步,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个警察怀里。他看着我威严地发出警告:“别人是来协商调解的,你不要乱来。”我那个时候只是一个学生,他身上的警服对我有着无法抵抗的威慑力。我只能后退一步,握着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那中年男子看都不看我一眼,不屑一顾地继续道:“行了,你家丫头又不是黄花闺女,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家那小子也就是粗鲁了些,你们也犯不着揪着不放。这样吧,我们三家商量好了,每家再加一万块钱,一共六万……”我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谁要你们的臭钱!你们那几个畜生强奸我妹妹,就要去坐牢!”
中年男子打量着我,笑了起来,笑得我心里一阵哆嗦。然后他慢慢地说道:
“杨一斌同学,你好。你还有两个多月就要高考对吧?听说你学习成绩很一般,连普通本科都不一定考得上吧。”
他说的是事实,但我浑身发抖地吼道:“这事跟我学习有什么关系!”他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扫视在场的人一眼,然后慢慢地说道:“带头的黄家那小子,他姨爹是什么身份你们知道吧?早就找路子给他搞到了一个保送到警察学校的名额。呐,你们家世清白,你看着身体也很好。黄家小子出了这事,现在这保送名额也用不上了。只要你家丫头换个说法,重新做个笔录,这个保送名额就给你了。总比你拼死拼活地考个野鸡大学强。”我从来没有那么愤怒过。从来没有。我气得笑了起来:“我学习怎么样是我的事,考不考得上好大学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那几个狗东西,强奸我妹妹,我一定要……”
对方根本都不正眼看我:“那就试试。我没什么本事,只混了个政协委员。
黄总可是市人大代表,家里亲戚好几个在公检法的。刘总我就更不用说了吧?你们这个镇一半的财政都靠他的企业。你尽管去告。我们不是怕你们,只是不想为这种小事牵扯精力。我们开的条件已经很优厚了,你们最好清楚这一点,不要得寸进尺。”
“那又怎么样,你们地位高,就可以犯法了?”那时候的我还天真单纯,还以为这世上真的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还以为王子犯法真能与与庶民同罪。
那中年男子也不再理我,转向父亲问道:“好了杨国泰,我们也给了你时间考虑,现在又加了条件,你也该表个态了。我还赶着去县里开会,没时间在这磨叽。希望你认清楚形势。你辛苦一辈子为了什么?不是为了你这儿子吗?靠他,靠你们自己,能有什么出息?以后上个不入流的大学,出来还不是给人打工?退一万步说,你就算告倒了我们又怎么样,你儿子还不是就这样,比你能强多少。
现在我们保送他去警察学校,出来就是警察,一辈子吃国家饭的,这可是天地之差。和这个比,那六万块钱只是小意思。你明白的吧?”父亲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期待着他的拒绝,但他的反应让我恐惧。
他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奶奶,叫了一声“娘……”奶奶则抹着眼泪回答道:“还能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呢。”于是父亲便转向那中年男子,黝黑苍老的脸颊上每根深深的皱纹里都堆积着愁苦,满头衰草般的斑白都摇曳着屈辱,茫然地说道:
“那要我们怎么做……”
“爸?爸?”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我从来就不熟悉的男人,发现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不由得恐惧地叫了起来。
那中年男子得意地笑了起来:“很聪明的选择。这几万块钱可以改善你们现在的生活,保送名额又可以改变你们家庭将来的命运,何乐而不为?”然后回身对两名警察之一道:“小胡。”
一名警察打开公文包,取出几张已经写好了内容的纸。中年男子接过纸,递向父亲:“你和你家丫头签个字就行了。”说完又掏出几扎钞票:“钱在这里。
那个保送名额需要时间操作,不过你放心,黄家小子用不上了,丢也是丢。我们这边会帮你儿子安排好,你们什么都不用管,等着拿通知书就行。这里有警察作证,这里还有一张调解协议写着这个事,白纸黑字,不会赖你们。”我看着父亲接过那几张纸,第一次感觉自己是那么无力。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不由自主地就哭了起来:“爸,不行啊,别啊。”父亲扫了一眼那几张纸,然后对我道:“斌子,我不识字,你看看。”“我不看!我不看!”我嚎啕大哭。父亲叹了口气,拿着纸走向我和心儿的房间。片刻之后,心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也传了出来。
我冲进房间,从痉挛般哭着的心儿手里抢过那几张纸,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内容是什么。
他们要心儿承认自己是在卖淫,因为嫖资纠纷而诬告那几个畜生强奸。现在水落石出,念在心儿还未成年,年幼无知,所以不予追究。
年少的我第一次感受到这世界残忍的恶意。我从来没有想到过颠倒黑白竟然能到达这种地步。我发现人类的无耻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我嘶喊着要撕掉那几张纸,但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挨了父亲一记重重的耳光。
这是父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我。
多年以后我看到一句话,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
大人不是不知道对错,但相比对错,他们更优先权衡利弊而已。
后来我无数次尝试分析我父亲和奶奶的心理。随着年纪增长,让我越来越恐惧的是,我发现我越来越倾向父亲的选择。
因为我越来越倾向于按照利弊思考问题。
毫无疑问,选择妥协会给我整个家庭都带来可观的利益。六万块钱,对我贫困的家庭来说是一笔巨款。除了改善生活,一直因为我的大学学费发愁的父亲不必再有那么大的压力。而保送到警察学校,对我整个家庭来说都意味着命运的改变。
牺牲微不足道,只是为心儿讨回公道的机会而已。
如果不妥协,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当时的我以为只要我们不妥协,就一定能把强奸心儿的畜生绳之以法。但现在我自己当了警察,终于知道了那是不可能的。
我们是个农民工家庭。父亲和奶奶不识字,我还是个高中生,心儿还没有成年。是的。我们可以不计后果,不计代价地去告。我不再上学。父亲不再打工。
我们可以靠乞讨维持生活。可以带着年迈的奶奶风餐露宿。
去追寻一个必然失败的目标,为了给心儿讨回公道。
父亲打了我一巴掌之后,呜咽着对心儿说道:“你别怨爹。你要是黄花闺女被糟蹋了,爹就算死也要死在法院门口,给你讨个公道。谁叫你不是了呢。”爹喃喃地说着,“谁叫你不是了呢。”
心儿知道,我也知道。我们这里的风俗便是如此。婚前失贞的姑娘都是破鞋。
一个破鞋告别人强奸自己,即使确有其事,也往往只会得到他人的一声嘲笑。
第三节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让心儿变成破鞋的是我,没保护好她的也是我没办法为她讨回公道的还是我。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变故,我本以为自己是个坚强,冷静,勇敢的男人,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优秀。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悔恨而且自责,无法冷静地去思考该怎么应对。
但问题是,在那以后我无数次的回想,直到如今,我也没有想到那时候有什么办法,能真正地为心儿讨回公道,而且不用付出我的家庭无法承受的代价。
如果是现在,或者可以尝试在网络上爆出这件事以求被注意,这么做还有一丝丝可能性,能形成舆论,让伤害心儿的那些混蛋得到公正的判决。但即使是这样,我恐怕也必须付出所有的精力和时间,没办法参加高考了。换言之,最低的代价,也需要我和我的家庭放弃未来。
我不是不愿意。我愿意的。无论为心儿做什么我都愿意。时至今日,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一句,就算要用我的生命去换心儿的,我也愿意。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心儿的平安和幸福。我愿意的。我只是明白了一点,这个世界上,像我们那样的家庭受到侵害以后,即使能幸运地找回公正,也需要付出完全不对等的代价。所以现在我理解我的父亲和奶奶,他们看似可以选择,但其实没有选择。
所以那时候的我只是哭着,但哭有什么用呢。我的眼泪,我们一家的眼泪是那么不值一提。就算是这世界上最有名的两道墙所见证过的那些眼泪,也都一样不值一提。孟姜女哭倒了长城,可是长城依旧绵延至今。耶路撒冷的哭墙聆听了犹太人数千年的哭泣,但时至今日,犹太人在它身边哭泣时仍然朝不保夕。现实是从来不会因为你哭或者不哭而有任何改变的。所以,哭过之后,心儿还是拿起了笔。
“心儿,别签啊。别签。”我痛苦地呜咽着,想要冲上去阻止她,但被父亲强硬地拉住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儿在那张颠倒黑白的纸上签字,眼睁睁地看着她按下了手印。
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交出了自己的一生。
做完这一切的心儿表情有些恍惚,苍白的脸颊和目光呆滞的眼睛让我无法直视。父亲刚拿着那几张纸离开房间,我就跳上了床,拼命抱紧她仍然在剧烈颤抖着的身体。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因为所有的语言在她遭遇的这一切面前都苍白无力。我只能抱着她,叫她的名字,拼命说着对不起。不知道过了多久,心儿突然在我怀里轻声道:“哥哥,你又没有做错事。”我哽咽难言,紧紧搂着她回答道:“是、是我把你、把你……”心儿也伸出手臂抱紧我的腰,小声而坚决地说道:“哥哥,那是我愿意的。
我自己愿意给哥哥的。”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用力抱着怀中纤细柔软的身体。片刻之后,我就听见脚步声离开堂屋,听见汽车从我家门口远去。我只好放开心儿,刚刚松开手,父亲就和奶奶一起走了进来。
父亲一只手抹着眼泪,另一只手里紧紧地抓着那几叠钞票,没品尝过人世疾苦的我不知道那大概是他拼死拼活干五年才能挣到的钱,而且还要在不被克扣,欺骗和拖欠的情况下才能拿到。而奶奶第一次对心儿表现出了一抹迟来的亲情,颤巍巍地走向床边,一边走,一边咧着已经没牙的瘪嘴,泪水在她脸上的皱纹间纵横流淌,痛苦地说着:“闺女,没得法啊,没得法啊……我和你爹对不起你……没得法啊……你别怨我们……你生在我们家……是你的命,是你的命……”她走到床边,第一次伸出干枯的手想摸摸心儿,但举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痉挛般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苍老瘦小的身体像是被风吹断的枯枝一样倒了下去。
虽然一直对心儿不好,但毕竟是亲孙女儿。那个时候的奶奶,心里也非常痛苦吧。
“娘!”“奶奶?”我们一起喊叫了起来,看着从嘴里喷出血来的奶奶,只能把心儿的事先抛在一边。我们送奶奶第一次进了县城的医院,也是最后一次。
我只能把安慰心儿,把陪伴她的事情放在一边,先去医院照顾奶奶。奶奶在医院住了三天,清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强硬地要求回家。我们拗不过她,因为她说:“住不得哦……一天多少钱哦……心儿那丫头赔上自己一辈子换回来的钱不能赔在我这个老不死的身上哦……不回去我就在医院吊死算咯……”我和父亲只得带着她回家,然后我经历了这辈子最混乱繁忙的一段时间。
心儿是没办法再上学了,我陪着父亲给她办了临时休学手续。接着,便是把我保送到公安大学的各项事务。
“我不去。我不上那些狗东西给我安排的学校。”在接到让我去办理各项手续的通知时,我愤怒地对父亲说。
短短一段时间,父亲乍然苍老了许多。在听到我的拒绝之后,他蹲在门口,声音像是没有了灵魂:“斌子,我晓得你心里不好过,可是我们真的是没办法。
我们斗不过他们的。你总不能不上学了,我也不打工,饿着肚子去告……现在我们字也签了,钱也收了,你去不去,你妹也都那样了。你这些天没上学,再回去也安不下心吧?你自己说,你能考的上学不?”父亲说的是事实。发生这场高考前的节骨眼上的变故之后,我的高考无疑是不用指望了。
“就算你自己争气考上大学……也比不上警察大学……斌子,儿啊。我们杨家总是被人欺负,要是你当个警察,吃国家饭,以后你子子孙孙也不会再被人欺负咯……你自己以后结了婚生了娃娃,有了闺女……也不会像你妹那样被人欺负……儿啊,你听爹的吧。爹这辈子就这样了,就想看着你过得好一点……”父亲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在我心上捅一刀,捅得千疮百孔。但我知道,如果我接受了,就意味着我默认了我们的妥协,意味着我接受了现实,意味着我放弃了讨回公道的权利。所以我仍然硬着脖子,回答道:“我不去。就算上不了大学又怎么样。”
父亲像是在哀求我一般:“儿啊,你也想和爹一样苦一辈子,被人欺负一辈子……”
就在我们父子俩争执不下的时候,心儿提着水桶出现在门口。奶奶仍然卧病在床,所以家务落在了心儿身上。她刚刚出去洗衣服回来,而我清楚地听见门外传来几个顽童高喊的声音:“破鞋——”“婊子……”但心儿表现得却非常平静,像是没有听到那些刀子一般的话,看着我甚至浮现出一抹笑容:“哥哥,你不上大学怎么行。我们不是说好的么。”我惊讶地看着她。
心儿沉静而温柔地看着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我最后一次见到的明净和澄澈。她微笑着说道:“哥哥,等你大学毕业,当警察了,就可以一直保护我,不让我被别人欺负了。”
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要求。
我嘴唇哆嗦着,终于垂下头,艰难地作出了我这辈子最不愿意作出的决定:
“我去。”
说出这句话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和勇气,说完之后,我很久很久都不敢再看心儿。我觉得我像那些欺负她的人那样无耻,我觉得我就是伤害她的凶手。
“嗯。”爹松了口气。心儿看了我一眼,然后垂着头,提着水桶进了里屋。
我有很多话想和她说,想和她独处一段时间,想告诉她我有多么爱她,想和她说我一定会完成我们的约定。可是父亲在家一直没有出门,因为这场变故,因为奶奶的病情,因为我即将高中毕业。他好像有意不给我们独处的机会一样,让我再也没能和心儿私下说些什么。
所以,在那之后,我甚至没有再牵过心儿的手。直到父亲送我离开故乡,走向城市,我们都只能保持着距离。
我们只能各自面对自己的命运,向它妥协。但即使是再坚强的姑娘,在遭遇心儿所遭遇的那些遭遇之后,恐怕也没有人能承受。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心儿笑过。她总是无声无息地蜷缩在角落里,时不时地浑身发抖。俏丽的脸颊总是泛着一种让我心如刀绞的苍白,美丽的眼睛中的目光越来越呆滞茫然。而我正处于高中毕业,保送到公安大学的忙碌中,很少回家,还跑了市里,省城甚至北京一次,在家的时间很少,根本没机会陪伴她,宽慰她。
这世界上最大的不公,大概就是一部分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决定另一部分人的命运。虽然这一次是有利的改变。
现在我自己在公安机关工作,接触到了无数的黑暗和不公,所以想起往事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脊背发凉。当初如果我家真的不顾一切地去为心儿讨公道,最终的结果只会像我接触到的一些案子一样,彻底被黑暗掩埋。就像他们能把我轻而易举地送进公安大学一样,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让我们从世界上消失,甚至横死街头,然后以意外结案。
那个时候的我却不会想那么多,忍着屈辱和愤怒接受了这份前途,一心只想着以后能永远保护心儿,不让她再被欺负,让她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实现我们的约定,永远和她在一起。我顺利地入学,成为了一名准警察。和普通大学相比,警校严格得多,也辛苦得多。直到那一年的冬天放假,我才终于有机会回家,看我的心儿。
人生第一次离家的我已经穿上了警服,背着简单的行李,脚步匆忙地踏过故乡原野中的小路。皑皑白雪覆盖的远处可以看到工地,而当我走近村口时,发现村中不少房屋已经被拆除。
那个时候整个国家都在大兴土木,建造高速公路和高速铁路。其中有一条将会穿过我们的故乡——不,它不是我的故乡,我没有故乡。
村民们各自领到了补偿,开始陆续搬离村子,去镇上,去县城或者去更广阔的天地。只有我家的房子是租的。我们只能在一边看着其他人的愤怒或者狂欢,仿佛这个村子的消失与我们无关。到了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原来是没有故乡的。
但我并没有在意那么多。只要有心儿就好。心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故乡。
我加快脚步,回到我已经有些陌生的村口。我心里怀着期待和温柔,却远远地就看到村口边有几个放了寒假的孩子,正围着一个坐在路边雪地里的一块大石头上的女人,喊着:“破鞋”
“婊子”,向她吐口水,用雪块砸她。我马上就反应过来那是谁,我的心像被刀子剜了一样,我的眼眶一下子变得火辣,然后我怒吼着冲了过去。
因为我穿着警服,顽童们如鸟兽散。我再也顾不上那么多,冲过去紧紧地抱着心儿,痛苦地摸着她冰块般的手,摸她冻得通红的脸蛋儿和额头。但心儿像是对我的归来没有反应,像一块雪一样呆呆地坐在石头上,嘴里哆哆嗦嗦地唱着:
“好哥哥,快救我。狐狸抓住了我,跑过了小山坡。好哥哥,快救我。豺狼抓住了我,跑回了它的窝……”
我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抱着心儿泣不成声地说道:“好妹妹,你干什么,坐在这里干什么,冷啊,这么冷。走,我回来了,我们回去吧。”说完就想抱着她站起来。
但心儿却拼命挣扎起来,喊道:“不要,不要。我要等我哥哥。我哥哥是大学生,最厉害了。哥哥,哥哥。”她的叫声让我像是光着身体被雪水淋过一样冷彻心扉,我的牙齿咯咯作响,恐惧地看着她,最后难以置信地喊道:“心儿,我是你哥哥啊。哥哥回来了啊。你怎么了?”
我这才发现,心儿那明净澄澈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焦点,一直在看着白雪覆盖的原野,迷迷糊糊地说道:“我哥哥是大学生,最厉害了。”然后又大声唱着:
“好哥哥,快救我……”
我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可是无论我怎么叫喊,哭泣,拥抱她,甚至不顾一切地亲吻她,她都对我没有反应。
她已经不认得我了。
我痛哭着,半扶半抱着心儿回到家门口,却发现堂屋里堆着我家那些寒酸破烂的行李。奶奶的咳嗽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更显得寒意彻骨。父亲正在给两张歪脚木凳打包,看到我之后,苍老而愁苦的面颊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喜色,瓮声瓮气地喊道:“回来了啊。老高已经签了补偿协议,拿了钱,叫我们搬走。
我怕你回来找不到,求他宽限了几天,就等你一到家,我们就走了。”我泣不成声地抱着心儿,呜咽道:“爸,心儿怎么了。”父亲看着仍然在唱着好哥哥的心儿一眼,垂着头叹息道:“从你去上大学以后没多久,她就慢慢脑子不正常了。一眼没看到就要跑去村口等你。我每天看着还没事,这两天是准备搬家,没看住她。没事的,她也不会乱跑,就是在村口等你,拖都拖不走。”
我知道为什么,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被强奸,被污蔑卖淫,被嘲笑和唾骂,被说成破鞋和婊子。即使是明秀婶,在被我奶奶骂破鞋的时候也会痛哭流涕,更何况心儿。
越是坚强的人,崩溃的后果也越严重。父亲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在这里总是被人戳脊梁骨……去镇上住应该就会好了……”我只能希望是这样。
这时奶奶扶着一张小凳,咳嗽着,艰难而缓慢地走出了堂屋。看到我之后,浑浊的眼睛一下子闪耀出了明亮的目光:“斌子,斌子……咳咳……当警察了啊……咳咳咳……快过来给奶奶看看……呃——咳——”我只得放开心儿,抹着眼泪走了过去,嘟哝着:“奶奶,还没有呢。还在上学呢。”
奶奶似乎也有些神志不清了,糊里糊涂地伸出手摩挲着我,笑得如同春花般灿烂:“咳咳咳……我们斌子当警察了……谁再欺负我孙女儿……就给他抓起来……咳咳——我们杨家也出了警察了喂——我要去坟上给国子爹烧香……”“娘!这一下雪,你又咳得这么凶。搬完家,跟我去县里看看。”父亲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奶奶却拍着大腿,骂道:“你这个败家子,看什么看,我都这把年纪了,死了就死了。医院是我们能随便进的吗?你有那个钱,不如带丫头去看看脑子……真是手里有了几个钱就不晓得自己姓什么了……”父亲沉默着,不敢做声。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片刻之后,父亲叹了口气:
“斌子,你那么远回来,辛苦了。再辛苦一下吧,我们搬到镇上再吃饭。就是你今天回来,我答应他们今天搬,下午他们就来收屋。我去叫你大福叔开车来。”我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答应一声,就开始帮父亲整理起行李来。
一个小时之后,我坐在一辆农用三轮车的车斗里,抱着一直唱歌的心儿,靠着行李,看着小村从我面前远离。曾经熟悉的一切逐渐远去,最后模糊在一望无际的苍茫雪原之中,像是被雪掩埋。
从那以后,我所有的关于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关于我和心儿的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就此消失。
我们搬到了镇上父亲租好的一间非常破旧的老房子中,墙壁有很多孔隙,四面透风,而且屋顶也裂开了,渗着融化的雪水。但我们别无选择,因为父亲说:
“没得法啊斌子。爹没用,一辈子都挣不起个自己的房子。我问了好多人,都不肯租给我们……怕死了人晦气,又嫌弃你妹糊里糊涂的。没得法,以后就指望你工作了,自己买个房子,就不会像爹现在这样被人赶来赶去的了……”我只能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但把行李搬到破房子中之后,我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爹,我们怎么住?”
父亲的反应有些奇怪,他没有看我,而是好像有些心虚一般,目光闪烁着看向窗外,回答道:“你奶奶住小屋,我在堂屋打地铺,你和你妹住一间房。”但那间房我看过了。只有一张床。
我惊讶,而且慌乱。这样的安排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父亲希望我和妹妹一起睡。
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他知道什么了吗?知道我和心儿发生了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父亲却在勉强为我寻找着借口:“斌子,你妹总是吵着要找你……要给你做老婆。我就寻思着,你要是陪陪她,她会不会说不定就好了……她就是看不着你才疯的,现在你回来了,就和以前一样好好陪陪她……”我终于明白了。毫无疑问,父亲已经知道了一切。现在想起来,父亲很有可能一开始就知道了。在医院检查发现心儿不是处女的时候,他很可能就想到了是我干的。他选择妥协,很有可能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保护我。
虽然我是和心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在那时的父亲看来,恐怕没什么比能治好心儿更重要吧。即使是要我再和心儿做不应该是兄妹做的事,他也接受。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无论如何,父亲没有明说。我们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协议,当天晚上,我就再次和心儿睡在了一起。
虽然不认识我,但心儿显然能感受到我的亲切。自从我回来之后,她就一直乖乖地在我身边,没有乱跑。当天晚上,我在被窝里又一次抱着心儿温暖柔软的身体,听着呼啸的风声时,心儿也很乖很乖地蜷缩在我怀里,像以前一样,把小脸儿埋在我的胸口。只是让我心焦,难过,忧虑不已的,是她仍然对我没有任何反应。不管我是叫她的名字,叫妹妹,还是叫老婆。也不管我的是抚摸她,亲吻她,甚至像以前那样试探着握住她的乳房爱抚她。
我当然不会再有什么过分的想法。心儿不久就在我怀里睡着了,睡得很香。
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我整夜地注视着她,仍然不能接受现实。不敢相信她竟然疯了。我好几次幻想着她突然睁开眼睛,像以前那样甜甜地笑着,叫哥哥。
然后我们亲吻,爱抚,悄悄地做爱。直到窗外的雪光开始照亮屋子,我才眯了一会儿眼睛。而等我醒来之后,马上失望地发现心儿也睁开了眼睛,正在目光呆滞地,疑惑而好奇地看着我。
我帮她穿好衣服,然后和她一起起床。离开房间的时候,父亲已经收拾好了堂屋的地铺,询问地看着我。我只能摇头:“爸,给我拿点钱,我带心儿和奶奶去医院看看吧。”
父亲失望地转过身去,拿了一叠钱给我。但奶奶说什么也不肯去,把我和父亲骂的狗血淋头:“你们这是要逼我寻死喂……我这把年纪了,也该死了……就是想看着斌子工作了再死……你们逼我……我就寻个死算了……省的你们看着我心烦。”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总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在地上打滚吧。我只能带着心儿,在父亲和奶奶期待的目光中出了门。
他们一定是都觉得亏欠了心儿很多吧。我也是一样。我们亏欠了心儿太多。
我拼命想做些补偿,但那时候我能力还非常有限。整个寒假我都带着心儿天天往医院跑,甚至去了一趟省城。但无奈的是,精神疾患总是很难解决,所有的医生都无能为力。
假期过去,心儿的状态没什么改变。虽然很想留下来陪着她,带她寻找治疗的办法直到她痊愈为止,但父亲却为我仔细分析了利弊。我留下来对心儿起不到多大的帮助,只会耽误我自己的学业。我的当务之急仍然是读书,只有我大学毕业,工作以后,我才有能力真正帮助心儿。
“你不去……你妹的罪就全都白遭了。”父亲说:“等你工作了,就可以带着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带着她一直在大城市治病。她也不用吃苦。”无论感性有多么不愿意,理性却逐渐占了上风。只有我继续上学,好好把大学念完,开始工作了,我的家庭长久以来的苦难才能走到尽头。
我狠下心买了回学校的车票。临行前那个晚上,我抱着心儿说了一夜的话。
我说,心儿,再等我三年。我说,心儿,不管以前怎么样,三年以后就好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可以做夫妻。我说,心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妹妹,是我老婆。我说,心儿,我爱你。
心儿却什么都不知道,缩在我怀里睡得很香。
第二天我就再次出发,肩上扛着我那个历经苦难的家庭所有的期待。接下来的三年,我和其他到了大学就开始放松的学生不一样,我拼命学习,努力训练,成为了一个品学兼优的,出色的准警察。
而每次放假回家,我都会带着心儿到处求医问药。但心儿的状态始终没什么起色。有的医生说,她是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所以说不定再受一次强烈的刺激会有所好转。当然,也可能会更严重。有的医生说,她有打不开的心结,只要这个结还在那里,她就会一直是这个样子。还有的医生说,那是她的自我保护反应。她的精神太痛苦,为了不那么痛苦,她才把自己的心封闭了起来。要打开这道世界上最难打破的壁垒,需要的不只是耐心,真挚,温柔,还需要机缘巧合。
还需要奇迹。
时间流逝,虽然和最初的预想天差地别,但我还是一步一步地向曾经的目标和约定接近了。我现在终于成为了一名警察,在城市里人模狗样地活着。而现在我也知道了,在我出生后这二三十年中,除了我之外,这个国家还有几亿人也从农村进入了大大小小的城市。和我的人生相伴的,是这个国家的城市化进程。
进入城市的人不计其数,但每个人走过的,这段从农村到城市的路都各不相同。有人的路一片平坦,有人的路荆棘丛生。有人生下来面前就有金光大道,有人用尽一生才挣扎着爬完这段痛苦的旅程。有人能搭上这样或者那样的顺风车,有人却要和整个世界斗争。有人的路铺满了鲜花和掌声,有人的路却是血和泪铺成。
还有人根本走不完这段路,或者半路折返,或者倒在途中。每一个走过这条路的人,都能看到路边的累累白骨。
为了我的现在,我的奶奶,父亲和妹妹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作出了惨痛的牺牲。而命运却不给我报答他们的机会。就在我大学毕业前几个月,奶奶终于没能等到亲眼看见我成为警察。当我赶回家时,看到的只有一张遗像和一只骨灰盒。
同时消失的还有心儿。父亲说:“……你奶奶那几天不好,我没顾得上她。
没看住,结果她就跑出去了。斌子,你莫急。我已经在电视台和报纸都发了寻人启事……肯定能找到的。”
我却知道没那么简单。当时的我浑身哆嗦着,满心都是不详的预感,绝望地问道:“她都走丢半个月了,还没有消息。爸,你怎么不马上告诉我,我一起回来找啊。”
父亲艰难地回答道:“你不是在考试么。考上了才能真正当警察。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能那时候和你说……”
是的,那时候我正在考试。和普通的大学生不一样,我们警校毕业生如果要进入公安机关工作,是还要去具体招收的公安机关考试的。因为没有受到打扰,我考得很好,考进了我现在工作的公安分局,很快就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刑警。
但我没能见到从小就最疼爱我的奶奶最后一面,我的心儿也丢了。
我没办法责怪父亲,我只能冲出家门。我知道心儿去了哪里,我毫不犹豫地跑向我度过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的,记载着我和心儿全部回忆的小村。但到了地方我才发现,那座村子已经凭空消失。记忆中的抽水站和桑树,荷花塘和明秀婶的小院都被一条宽阔的高速公路和相伴的一条高铁轨道所覆盖。我茫然地站在熟悉而陌生的原野上,看着一列飞驰的列车呼啸而来,像是在碾压着我的灵魂。
就在我二十二岁那年的春天,我成为了一名警察。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的心丢了。
丢在了那个并不存在的故乡。
直到现在,我仍然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虽然我曾经告诉自己,心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故乡。但是,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我的心在哪里呢?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了漫长的寻找。但我并没有在家中呆多久,因为要来公安局报到。这一次我没有需要父亲劝说,因为我已经知道警察身份对找人有多大的帮助。父亲留在镇上,拼命寻找着心儿,却始终没有确切的消息。可能最接近事实的,是好几个人都说看到过两个看起来不怎么正经的男女带走了一个特征和心儿类似的疯姑娘。他们很可能是人贩子。
我的心儿被拐卖了。这就是我和父亲苦寻两年之后得到的不确切的结果。
自从奶奶去世以后,父亲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他衰老的速度超乎我的想象,但这才是正常的。他这一辈子实在太辛苦,已经榨干他身上所有的精力。
但我每次叫他去城里和我一起生活,我好照顾他的时候,他总是说:“我不走。
我走了,心儿要是回来怎么办呢?”
虽然我知道心儿不会自己回去,但每次父亲这么问我时,我都只能沉默。我成为刑警队副队长的时候叫他走,他是这么说的。我在城市里付下首付,开始拥有我这个家庭有史以来第一间自己的房子的时候,他是这么说的。我发现他健康恶化,强硬地要求他来城里治病时,他还是这么说的。
心儿走丢四年以后,我接到了父亲的病危通知。我连夜赶回去,才知道他的病比我想象中严重得多。他一直在瞒着我。瞒着我们。现在我知道了实情,却已经到了无论什么人都无能为力的地步。
那一夜我坐在病床前,而弥留之际的父亲插着氧气管,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但他一直看着我,用最后的力气拉着我的手,乌黑的嘴唇颤动着,像是要说些什么。我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我靠在他耳边,轻轻地和他说:“爸,你放心。
我一定会找到心儿的。她是我妹呢。你其实知道的吧。她还是我老婆呢。爸,你放心吧,啊。我欠她的太多了。一定会找到她,还给她的。这辈子找不到,下辈子再继续找。一直找到她为止。找到她,我就好好和她过日子。爸,你放心啊,我现在是刑警队副队长了,好找人。每次打拐,我都会去找的。爸……”待我抬起头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世了。他走得并不安详,最后的目光里还带着歉疚。那当然不是对我的歉疚,那是对心儿的歉疚。但就算他在歉疚中离开人世,我觉得他仍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就算上天再给我们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们却仍然只能作出同样的选择。
从那以后,我就孑然一身。我没有故乡,没有亲人,也没有心。我的余生将会只为了一件事而努力,我要找回我的心。如果有来生的话,来生也会继续。
第四章、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第一节
警车在群山间缓缓行驶,前方蜿蜒的山路像是被连绵不绝的峰峦悄然吞没。
在自然面前,人类总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面对着这片大山,就像是面对着有了实体的命运,不可抗拒,也无法挣脱。
我拍了拍身边那个人的肩膀,问道:“还有多远?”被我和另一名同事夹在警车后座中间的男子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指向警车右前方挡住了半片天空的大山,毕恭毕敬地回答道:“领导,翻过那座大山,再翻过一个小山就到咯。”
这家伙还想挤出一个笑容,但青肿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终于没能笑出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比哭还难看。他的嘴角是被我揍的,除了嘴角,身上还被我痛殴了一顿,踢了几脚。但这小子还算乖巧,一口咬定是自己摔的。
没错,这就是一个人贩子。这位人贩子的相貌像大多数我的同胞们一样,乍看之下憨厚老实,像一位农民工或者小商贩一样,总是嘿嘿笑着,让人无法产生戒心。只有那不大的眼睛转动的时候,偶尔会闪烁着狡诈的光芒。
但就是这么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家伙,曾经拐卖过十余名妇女和几名儿童。
十几个家庭支离破碎,不知道多少人的人生从此毁于一旦。
我一直认为,贩卖人口是这世界上最严重的罪行,甚至超过杀人和贩毒。因为杀人造成的受害者的痛苦短暂,罪犯受到惩罚之后,受害者的亲人也可以得到解脱,而贩毒也不伴随着剥夺他人的自由和尊严。只有贩卖人口,会给很多人带来漫长的痛苦,会剥夺受害者的自由和尊严。受害者的亲人不像杀人案的受害者家属那样能逐渐放下,他们会怀着渺茫的希望去寻找,期待着亲人归来,终生无法解脱。
贩卖人口案造成的痛苦以拐卖妇女尤甚。因为拐卖儿童的罪行中,受害者本人因为年纪小,往往是感觉不到多少痛苦的。只有拐卖妇女,伴随着非法禁锢,绑架,诈骗,强奸,故意伤害……这种痛苦往往会伴随受害者和亲人的一生,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拐卖儿童案中,很少有受害者本人精神失常的案例,但拐卖妇女案中,受害者发疯甚至自杀的记录则比比皆是。
每当出现一桩这样的罪行,都意味着将会有一位像我父亲那样的父亲在歉疚和思念中死去。每出现一桩这样的罪行,都意味着会有一位我这样不肯放弃的兄长开始毕生的寻找。
所以,我一直认为对这些混蛋的惩罚太轻了。他们不把人当人看,而是当做货物或者动物一样买卖,那么对待他们也就像畜生一样就好。
但我只是一个警察,我能做的,只是把我所遇到的这些畜生全部抓起来。然后不管他们反不反抗,抓捕的时候都会痛打他们一顿。竭尽全力地收集罪证,让他们能被判得重一点。然后,像现在这样,带着这些畜生,去把他们像货物或者动物一样卖掉的那些受害者解救出来。
我其实已经知道,我再遇到心儿的可能性基本上是零,更不用说亲手把她救出来。这个世界上或许是不会有奇迹的。但我仍然孜孜不倦地这么做,除了期待奇迹发生,更重要的是,就算我救出来的不是我的心儿,也会是别人的心儿。我每次带着那些受害者出现在她们的亲人面前时,那些重逢的场景都能让我短暂地感觉到那就是我自己,仿佛是我正在拥抱着心儿,大笑和哭泣。
即使我自己不能再和心儿重逢,这些年来,我却让不知道多少母亲找回了自己的孩子,不知道让多少父亲找回了自己的女儿,不知道多少兄长找回了自己的心儿。心儿牺牲自己造就的那个警察正在不停地解救着像她一样遭遇的人,如果心儿知道,应该也会为她自己感到骄傲吧。
我的同事们都知道我对拐卖妇女深恶痛绝,但没人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起过心儿,只有妙儿,在我们激情之时听到我叫过几次心儿的名字,却也不知道她是谁。
现在,除了我们分局,连其他分局甚至市局有了拐卖人口案,基本上也是交给我来侦办。在面对这种案子的时候,我会变成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狂热而且偏执,让人害怕。而且我抓捕的时候总会把人贩子打得死去活来,好几次把他们直接铐进了医院。但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抓捕罪犯的时候不是审讯,下手重一点很正常。
我破获这类案件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当然,破获一件贩卖人口案不难,但我解救受害者的成功率也是百分之百。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成就。
所以这一次,市局又把这个案子交给了我。人贩子被我一网打尽,然后我又带着这个还能走路的家伙开始解救受害者。辗转两月之后,几个孩子都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几个姑娘也都脱离了牢笼和桎梏。
她们当中没有我的心儿。好几个家长都泣不成声地对我说:
“杨警官,你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杨警官,你对我一家恩同再造。”
“杨警官,我以后会每天给你念经祈福。”
有一个奶奶抱着她的孙女儿,泪流满面地对我说:“杨大人,你这真是积了不得了的阴德,真是不得了的阴德。以后你肯定会封侯拜相,儿孙满堂,死了也会成神哩……”
还有一户人家是基督徒,当我带着他们的孩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那位母亲一只手握着圣经,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顶,虔诚地说:“杨警官就是基督差遣来的天使。感谢主。”
我不相信这些迷信或者宗教,但我仍然盼望得到祝福,盼望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能保佑我,期待着有什么能指引我找到心儿。
还有最后三个受害者,被卖到了大山当中的同一个村子里。她们当中会有我的心儿吗?我不敢奢望这次会出现奇迹,因为时间对不上。这三个受害者都是近两年被拐卖的,而我的心儿已经失踪七八年了。
警车翻过人贩子说的最后一座山,面前出现了一座破落的村庄。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村子里,按照人贩子的指引,连续找到了全部三名受害者。
她们当中确实没有心儿,我庆幸没有。因为其中一个姑娘的腿被打断,另一个身怀六甲,还有一个像心儿一样,精神有些恍惚,但看起来还有治愈的可能。
因为时间是下午,壮劳力大多还在外出劳作,所以解救工作还算顺利。但我把三名受害者送上第二辆警车的时候,村里还是迅速聚集起了大量的村民。
毫无疑问,这些法盲们打算使用暴力阻止我带走他们买回来的女人。但我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冷静地对第二辆面包车上开车的同事道:“你们冲出去,我在后面掩护。你们别停下,别回头。有人靠近就鸣枪示警。一直回我们市里。”然后对那名照顾受害者的女警说道:“周姐,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该开枪的时候,千万不要犹豫。”
跟我出来执行这种任务的都是优秀同事,而且我以前的成绩让他们对我的安排深信不疑。我正要关上车门,但那个断腿的姑娘却撑着车门,浑身颤抖着对我道:“大哥,我那家隔壁也有一个姐姐是拐卖来的。听说已经有好几年了,精神有点不正常。你们不救她么?”
还有一个?我疑惑地皱起眉头,因为这次的案子全部受害者都已经解救完毕了。也就是说,这一个受害者和我正在执行的案子无关。
安然撤退的时机稍纵即逝,我马上作出了决定:“你们走,我回头看看。”说完就关上车门,看着面包车嗡地一声窜出去,路边聚集起来的村民纷纷退避,然后消失在村口外,再转身走向自己乘坐的那辆警车,揪住人贩子的衣领吼道:
“你不老实。这村里还有拐来的女人!”
人贩子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哀求道:“领导!真没有我卖来的了。好像以前有,那都是快十年以前的事情了,一个寡妇给她傻儿子买了个疯女人做老婆,想留个种……那么久的事,真的和我没关系!你不信去问啊……是不是快十年以前的事。我是这三年才开始卖人的,领导你知道的……”要马上撤退吗?我看了一眼越来越多的,拿着农具,刀叉,甚至土枪围向警车的村民,吼道:“哪一家?”
人贩子如获大赦,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就是刚才第一个救出来那女的隔壁,最破烂的屋子那家。领导……”
我松开他,对开车的同事道:“你们马上出村。我去看一眼。”说完转身就跑向村子深处。
我的举动让村民们吃了一惊,一时忘了拦截警车。两位同事喊了两声杨队,然后迫于无奈,开着警车冲出了村口。而我抛开恐惧和紧张,努力保持着冷静,冲向人贩子说的那栋破烂的土房子。
那栋房子让我回忆起已经消失的,我和心儿一起生活过的家,却比我们当初的家更破旧。低矮的土坯墙带着深渊般的裂痕,墙头上架着茅草和树枝铺成的屋顶。墙上开着两个洞,蒙着发黑的塑料纸。山风一吹,就发出呼啦啦的响声。
两片看不清颜色的木板遮掩着的门前蹲着一个男子,我不知道他是四岁还是四十岁。上身穿着结了一层油亮硬壳的棉袄,下身却光溜溜的,正仰着脸,看着我嘿嘿嘿地笑着。眼神中一片空白,看得我心中发憷。
但我没有迟疑,径直从他身边冲进了屋门。男子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什么最有趣的场面。而我扫视屋内一眼,便发现屋子里几乎是一无所有。
阴暗的外屋中只有对着大门的土墙上挂着一张模糊不清的画像,写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画像前摆着一只蒲团,蒲团上的草梗都已经油光发亮,明显看得出膝盖的印迹。
这世界真的有神明吗?即使有,又怎么会回应你们的祈祷?
外屋左右两边各有一扇没有门板的门,通向里间,如同我当初和心儿一起生活的家一样。我没有看到什么拐卖来的女人,正迟疑着应该先看哪一间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歌声。
歌声微弱,几乎难以分辨。但在我听来,却是这世间最响亮的轰鸣。
“好哥哥,快救我。狐狸抓住了我,跑过了小山坡。
好哥哥,快救我。豺狼抓住了我,跑回了它的窝……”这曾经熟悉,却已多年未曾听到的歌声,就像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天地都在飞速旋转。我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土墙,痉挛的手指间纷纷扬扬地落下土屑。半晌之后我才大汗淋漓地抬起头来,哀求般地看了墙上的菩萨像一眼。慈悲的神明正低眉敛容,带着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温和地看着我。
一时间,那些怪力乱神的说法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我浑身发着抖,呻吟了一声。是我积了足够多的阴德吗?是我的祈求得到了回应吗?我的寻找终于找到了吗?
但我仍然不敢相信,我甚至开始怀疑我自己是否还活着,怀疑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还是想象出来的。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也得了精神病。我看着那飘出歌声的黑洞洞的门,却恐惧得挪不动脚步。
直到那不知道四岁还是四十岁的男子哈哈大笑着从屋外走进来,我才一个激灵,恢复了清醒。我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听到了屋外的喧哗。我必须马上行动,无论屋里唱歌的女人是谁。我摸了一把冷汗纵横的脸,然后迈开哆嗦着的双腿,大步走向那扇门。
屋里的一角用没有剥皮的枯木架着木板,木板上堆着一些破旧肮脏的被褥。
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一个女人坐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唱歌。
光线非常昏暗,女人也蓬头垢面,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我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任由热泪从我眼眶中奔涌而出。
我不会认错的。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认出她来。无论分别多久,我都会认出她来。就算我死了,当我的灵魂遇到她的时候,也马上会认出她来。这世界有谁会不认识自己的心呢?我的心就在这里。无论是偶然还是必然,是奇迹还是神明的指引,是我积够了阴德还是那些我帮助过的人为我祈福的愿力。就像是整整过了半生之后,我再一次来到了心儿面前。
只可惜心儿仍然不认得我。当我抱着她的时候,她有些挣扎,喊道:“我要去等我哥哥。我哥哥是大学生,最厉害了。”
我只能抱着她,一边解她脚上的绳索,一边泪流满面地唱道:“好妹妹,你别怕。哥哥这就赶来啦。打败狐狸和豺狼,带妹妹一起回到家。”心儿停止了挣扎,疑惑地看着我,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也记得吧。这歌声。
除了我之外肯定是不会有人唱给她听的。
但我没时间激动和喜悦,也必须平复我汹涌的心情。我不能任由自己发泄情绪。要带走她,带妹妹回家,我还面临着艰难的考验,要打败狐狸和豺狼,要保持冷静和理智。这真是艰难,这本该是我人生中最应该放纵自己的时候,我应该放声大笑,应该嚎啕大哭,应该仰天长啸,应该引吭高歌。应该打碎我身边的一切,应该纵情怒吼,应该歇斯底里地尖叫,应该扇自己几个耳光。但这一切疯狂的举动我都不能做,我必须压抑着喷薄而出的感情。我听到窗外人声鼎沸,听到村民们愤怒的咆哮。我知道我已经错过了安然撤离的机会,但我解开心儿脚上的绳子以后,还是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状态。
万幸她只是有些营养不良。
我脱下警服外套披在她纤细苗条的身体上,又脱下鞋子,套在她柔软消瘦的小脚丫上。心儿微微皱着眉,脏兮兮的脸蛋儿仍然满是疑惑,呆呆地看着我。但她没有再挣扎哭闹,在我拉着她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也乖乖地跟在我身后。
我一只手拔出手枪,打开保险。另一只手拉着那只熟悉而又陌生的,温暖的小手,赤着脚走向屋门。我的脚步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但我心中没有恐惧,只有自豪。这么多年过去,我保护了那么多人的妹妹,现在终于可以保护我自己的妹妹。这一次,无论谁都别想把心儿从我身边夺走。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生命或者触犯法律,这一次我都不会再妥协。这一次我不会再考虑利弊,只会考虑对错。我的解救成功率在这之前是百分之百,在这以后也会是百分之百。
就算是死亡,这一次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我笔直地走到土屋门口,门外已经水泄不通地挤满了愤怒的村民,挥舞着各种各样的凶器,此起彼伏地喊叫着:“打死那个警察!”“不能让他把我们老婆抢走啦——”“不准他走了……”
我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他们曾经用这种办法成功阻挠过其他的解救行动,但对我没用。所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他们当中确实可能有悍不畏死的家伙,要对付这样的家伙,就必须表现得比他们还悍不畏死。
民不畏死确实令人恐惧。但一个悍不畏死的警察,一个悍不畏死的哥哥会更令人恐惧。只要能救走我的妹妹,我可以不择手段。我马上就朝天开了一枪,子弹穿过茅草屋顶,枯枝碎叶簌簌落下。然后我疯狂地怒吼道:“来啊,打死我。
我还有六发子弹,拿六条命来换我的命!”
枪声暂时压制了他们的声音。我抓住时机,继续歇斯底里地咆哮道:“这个女人,你们留不住的。要么让她现在跟我走,要么你们赔上几条人命来打死我。
打死了警察,这件事就闹大了。国法不是儿戏,你们要是打死了警察,还想留住这个女人?我那些手下已经救了人回去了。我这个领导要是没回去,你们自己考虑会是什么后果。”
村民们一时没有再说话,但也不曾散去。我也不等他们回答,拉着心儿就走向屋外,毫不退缩地走向看似凶神恶煞的人群。在旁观者看起来,或许我带着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般一往无前的气势,但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为了带走我的妹妹而已。
世界上的事便是如此。在这场比谁更不怕死的竞赛中,我的气势占了上风。
有几个人看着我手中的枪,退开了一步。但还是有人挡在我的面前。一个个子比我还高的年轻人愤怒地瞪着我,不肯移开脚步。
“让开。”我平静地对他说道。
他没有回答我,圆睁的双眼中带着不甘。
“你这是阻挠执行公务,已经犯法了。”我瞪着他的眼睛,和他对视。
“别他妈拿犯法来吓老子。”年轻人粗鲁地回答道:“我们买来的老婆,凭什么说带走就带走。”
二十一世纪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这年轻人大概就是在世纪之交出生的吧。
我没有时间思考这是谁的悲哀,简单地回答道:“因为法律规定不许这样做。”年轻人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罢休:“我们祖祖辈辈都是从外面买老婆。我奶奶是我爷爷买回来的。我娘是我爹买回来的。你一句话说不行就不行?”我不在乎他能不能接受。普法工作不是我的职责。我只是告诉他:“对。法律说不行就不行。除非你推翻共产党,自己当皇帝,自己定法律。不然你就是对抗国法。”
年轻人还想说些什么,我见天色已暗,不能再耽误时间,便怒吼起来:“让开。”说完便举起枪口顶住了他的脑门。
村民们喊叫起来。年轻人也哆嗦了一下,但仍然强硬地挡着我:“你敢。”我冷笑起来:“我打死你,也最多是犯了错误。你们阻挠我执法,一群人拿着凶器围着我,我好害怕,哎哟喂,吓死我了。结果不小心开枪打死人,开除不能当警察了,可能判个三五年,但是我可以一天牢都不用坐,随随便便搞个保外就医,继续悠哉悠哉地过我的日子。你不信,大可以拿自己的命试试。”村民们怒吼起来:“你这个狗官。”“不要脸的东西。”“王八蛋——”我不在乎他们是否愤怒。我在乎的是今天一定要带走心儿。这一刻的我自私而且残忍,我已经做好了出几条人命,不管包不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准备。只有这样,才能迅速地解决心儿的困境。
所以我故意得意洋洋地笑起来:“今天这个女人我一定要带走。我最后说一次,无论你们怎么选,这个女人你们都是留不住的。”然后我突然爆喝一声:
“一!”
年轻人吓得一个哆嗦,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我跟着上前一步,枪口仍然顶着他的脑门:“二!”年轻人仍然在硬撑着,但我已经做好了手上沾染鲜血的准备。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只要这次能带回我的心,我不在乎做天使还是恶魔。
我的手指微微用力,扣着扳机,然后张开嘴。但这时身后终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三娃,你让开,让警察同志走。”
这老妇人的声音让我想起了我的奶奶。年轻人闻言,大声喊道:“老姨,你一辈子攒的钱就为了给富哥买个媳妇,这就放她走了?”老妇人的声音叹息着:“没法子,这女的注定不是我们家的人。这都快十年了,你富哥还没和她圆房哩。没得法,你富哥脑壳有问题,做不了男人,留着也是白养,她脑壳也有问题,做不了活,白多张嘴吃饭。罢了罢了,不知道我们杨家做了什么孽,菩萨要这么对我们,一个种都不给我们留。”你做了什么孽,你心里没点逼数吗?我在心里冷笑着。我的心儿又做了什么孽?
还有,你也配姓杨?
年轻人沉默片刻,终于向一边侧身,让开了路。
于是我收起枪,拉着心儿的手,大步走向村口外。
我乘坐的那辆警车马上迎上前来,在我面前打开了车门。我把心儿推上车,自己刚刚钻进去,车门还没来得及关严,警车就嗡地一声窜了出去。直到在狭窄的山路上拐过第一道弯,再看不见夕阳下模糊的山村,我才终于无力地瘫软在车座上,两条腿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山风一吹,被汗水浸透的警服冰得浑身哆嗦。
“杨队,刚刚你开枪了?不要紧吧?”控制住人贩子的那名同事也直到此刻才终于开口问道。
我哑着嗓子回答道:“鸣枪示警,没什么事。”开车的同事稍微减缓了一点速度,也问道:“杨队,你真是……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每次解救受害者都能成功了……你太拼命了……杨队,你为什么为了这些素不相识的人这么勇敢,不惜冒生命危险?”我疲倦地看着还在疑惑地注视着我的心儿,心不在焉地笑道:“素不相识?
谁说的。她是——”我正准备说出“她是我妹妹”,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这个想法不止是大胆,完全是疯狂的想法。
疯狂得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所以我换了一个字眼,继续道:“我的姐妹。”只能说,汉语真是博大精深,一字之差,意思马上就不一样了。同事敬佩地叹息着:“杨队,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还是做不到你那样。”另一个同事笑道:“所以杨队才是队长。而且没有人心里不服气。”两个同事笑了起来,这时我又看见前方山路边停着先走的那辆警车,车上的同事和被解救的女子都在车门边向我们挥手。等到我这辆车在他们身边停下,我带着心儿下车,走向正在安慰那怀孕受害者的女同事。
“好了,别担心,一到我们局里,我们就立刻带你去做人流手术,你不用把这孽种生下来的。杨队。”她飞快地跑回面包车上,拿出一条毯子和一双拖鞋,然后跑到我面前,对心儿微笑道:“小妹妹,你别害怕,以后就没有人再伤害你了。我们会通知你家人把你接回去的。放心吧,啊。”我因为刚才那疯狂的想法而沉默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硬着心肠皱眉道:
“这个女的精神有点不正常。周姐,你费心照顾一下。”女警一边把心儿身上的警服外套还给我,用毛毯裹住她,然后又帮她换上拖鞋,一边笑道:“我只是举手之劳,不像小杨你那样出生入死。好了,小妹妹,我们上车,我带你回家吧。”
女性的温柔即使是精神病人也能感觉到。心儿乖乖地被女同事扶进面包车,只是一直回头看着我。直到他们都上了车,我身边同车的同事才笑道:“完了,又有一个姑娘爱上我们杨队了,和上次那个楚小姐,还有上上次那个刘小姐,还有以前那些女孩子一样。”
另一个同事笑道:“英雄救美嘛,这不是太正常了么。你要是有杨队一半胆量,也不会现在还是个单身狗。”
之前那同事拼命摆手,后面的同事意识到失言,赶紧道:“对不起,杨队,我忘记你和女朋友刚刚……”
妙儿毕竟并不是我真正的女友,所以我当然不会有什么不高兴的,笑道:
“没事没事。走吧。”
于是我们再度上车,驶离这片群山。直到天色黑下来之后,我看着窗外连绵起伏的山影,仍然感到难以置信,就像当初心儿的遭遇让我难以置信一样。
但我仍然压抑着心情,不能让自己太激动,以免被同事看出端倪。我忍住一次又一次想说出真相,和别人分享喜悦的冲动,忍住马上和心儿在一起的欲望。
我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是我妹妹,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认识她。我竭力表现得对她和对另外几个被我解救出来的女性一样,因为我反复思考那个大胆的计划,发现这个想法虽然疯狂,却绝对有可行性。
第二节
“李局。”我走进李副局长的办公室,虽然心情紧张,但还是竭力表现得一切如常。
李局笑眯眯地看着我,和颜悦色地说道:“小杨啊,王晓倩的家人刚刚把她接走了。她的精神也完全恢复正常了,一直吵着要见你一面才肯走。我只好说你又去外地执行打拐解救任务去了,她才罢休。”我嘿嘿笑道:“还是不见的好。她们见了我又是感恩戴德的,每次都搞得我尴尬得很。”
李局哈哈大笑:“有时候是蛮肉麻的。”接着他话锋一转,正色道:“现在就算是圆满结束了。你破获了一个拐卖妇女儿童的大案,打掉了一个犯罪团伙,解救了十余名受害者。不出意外的话,省厅的表彰这两天就下来了。”我当然表现得感激不尽:“多谢李局栽培!给我立功的机会。都是李局领导有方,我只是跑跑腿罢了。对了,那几个人贩子什么时候判?”李局摇摇头:“估计要到明年了。这次因为他们有立功情节,那个主犯不是带着你去把卖掉的人都救回来了么?所以肯定会轻判的。”他看着我,看似开玩笑却非常严肃:“小杨,你可别不高兴啊,更不许再偷偷摸摸地跑去看守所把人打一顿了,不然我不好交代。”
这一次我当然不会再这么做了。实际上,我多少还有些感谢那个罪犯。但我还是必须装作像平时一样,故意板着脸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回答道:“知道,李局。我安排里面的人好好招待招待他们总没问题吧。”李局也板着脸:“你不说出来,当然没问题。现在你告诉我了,就不许这么干。”
我只好愁眉苦脸地挠着脑袋:“这次便宜那几个畜生了。”李局开朗地大笑起来:“好了好了,小杨,你已经做到一个公安人员能做到的一切了。对得起你身上的警服,对得起你自己的良知和正义感。惩罚他们的事情就交给法律,你就不要过犹不及了。”
“是,李局。”我答应着,鼓起勇气,装作若无其事地转换了话题:“这次又有一个女的找不到家属了,对吧。”
李局叹了口气:“是啊。我们已经通报全国公安机关了,还在网上也发出了公告。但是这个受害者被拐卖已经大约十年了对吧?她又精神不正常,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家在哪里也不知道,想要找到家属就太难了。”我听得心中波澜起伏。是啊,这世界上除了我,就再也没有人认识心儿了。
我们的故乡已经消失,亲人都已经故去,怎么可能找得到她的归属呢。
但这都只是我疯狂计划的一部分。我仍然装作茫然地问道:“对了,她不是一直在反复唱一首儿歌吗?从这里能不能找到线索?”李局无奈摇头:“没有。但是我们找到方言专家,大概确定了她的原住地,是某省东部两个半地级市的范围。我们委托了当地公安机关代为寻找十年左右以前是否有人口失踪和走失,还在当地电视台和报纸发了启事,但时间实在太久,还是一无所获。小杨啊,可以说没什么希望了。有网友提到对那首儿歌有印象,但地域不同,在另一个省,大约二十年前有人唱过,近年早就失传了。想从这里寻找线索更没有可能。”
当然没什么希望,一点都没有。但这正是我期待的答案。于是我装作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那她只能在福利院过一辈子了?”李局皱着眉头,满脸恼火:“福利院的说她精神不正常,总是到处跑要去找哥哥,已经好几次要求我们把她转送到精神病院了。但是上次做检查的时候你不是在吗?医生说要是有人好好照顾她,她说不定还有恢复正常的希望。而且她没有任何攻击性,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就太不合适了。”我也故作生气:“是啊。要是把她关在精神病院,她就真的全完了。她是受害者,凭什么要像坐牢一样。那些伤害她的人坐牢还有出来的一天,她要是进了精神病院恐怕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李局也显得特别惋惜:“小杨,你别激动。我知道她是你冒着生命危险,在解救行动成功以后又专门返回去把她救出来的,不忍心看着她被送进精神病院,但我们公安机关也没办法。民政局好像已经发来正式文件了,估计我们也只能先送她到精神病院,再慢慢想安置她的途径。”
我激动地提高声音:“不行。既然她还有治愈的希望,那就不能这么做。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李局苦笑道:“除非有人收养她,照顾她。但是你知道的,再善良的好人也不可能无端收养一个成年精神病人,给自己带来沉重的负担,带来经济压力和心理压力。所以……”
作为疯狂计划的一部分,这正是我等待已久的关键时刻。我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慌乱和身体的颤抖,但舌头仍然僵硬:“我。我收养她。绝对不能让她被送进精神病院。”
李局被我的话所震惊,没有注意到我的语调奇怪,只是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但对上的是我坚决的目光。
良久之后,他才难以置信地提高声音:“小杨,这可是个精神病人。你对她做的已经超出一个公安人员的职责了,对她绝对没有任何亏欠。你不要冲动,我知道你正义感强,很难得,但是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要是能治好还好,要是治不好,这可是你一辈子的负担。你还没结婚,要是带着这么个负担,以后怎么谈对象?”
我嘴角抽搐地笑道:“李局,没事,其实我早就觉得要找到她家人不怎么现实。以前我救回来的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儿童,不是有好几年都没找到的么。所以我这也不是一时冲动,我这些时间就在想这个事了。”李局连连摇头:“小杨,我不同意。你救了那么多被拐卖的人,要是每个找不到家人的,你都收养起来,你养得过来么。别胡闹了啊。”我故意摆出一副猥琐的表情,嘿嘿笑道:“李局,我就收养她一个人。以后就不了。”
李局盯着我,面容逐渐舒展开来,最后暧昧地一笑:“这么说,那姑娘确实长得好看,眉眼还和你有三分像呢。不过她可是被拐卖了近十年的,而且精神不正常。你就算收养她,也没办法正常发展感情的。不行,小杨,你别意气用事。
我也听说你女朋友出国了,你们分手了,你心里肯定很不痛快,但是也不能拿这种事伤害自己。”
我笑道:“不是那回事,李局。买她的那家的男人,是个傻子。根本不能人道。一个疯一个傻,两人在一起快十年都没同房,要不早就生了孩子。所以我根本不在乎这个。”接着,我诚恳地看着李局,低声下气地请求道:“李局,帮个忙吧。”
李局还是摇头,不能接受:“这也太胡来了。你虽然没什么家世背景,但现在前途一片大好,高了不好说,到我这个级别是轻而易举,要找个条件好的姑娘太容易了。上次那个女老师也是你救出来的,人家不是很喜欢你么。现在你和女朋友分了,不如和她发展发展?她长相也蛮好看的嘛。”我苦笑道:“李局,不行的。我不能和那些姑娘在一起。”李局满脸疑惑:“为什么?”
我故作忸怩,左顾右盼半天之后,才吞吞吐吐地回答道:“那个……怎么说呢……难言之隐……”
李局长大了嘴巴看着我。半晌之后道:“现在医学发达,有什么生理问题都可以解决嘛。你和你女朋友之前不是也很好?”我摆着手,讪笑道:“不是的,李局。不是。我生育能力正常,就是……怎么说呢……那个……某些癖好普通人不能接受吧……”李局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你们年轻人的花样多,我也知道,那什么sm?对吧。所以你就看上了这个姑娘?也是,你拼命把她救出来,又收养她避免她进精神病院,照顾她帮她治病……要是有一天她能恢复正常,肯定会对你死心塌地,夫妻生活方面就算你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也肯定能接受。”我嘿嘿笑道:“是……我也是有点私心。李局,你就帮我个忙吧。”李局摇着头:“小杨啊,其实你要这么做,我根本没必要阻止你。这是你的私事,而且,公安人员收养自己解救出来的受害者,还算是值得宣传的佳话,要是黄局知道了,肯定马上笑得合不拢嘴地答应你。我劝你是觉得你们差距太大,我还是希望你能找个对自己事业有帮助的另一半,以后事业发展才能更顺利,而不是找个负担影响事业。你明白吧。”
我赶紧肃立道:“是,李局提拔栽培,关心爱护,我一直铭记于心。”李局摆摆手:“也罢,既然你有你的想法,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虽说按法律规定你收养她还很困难,但是我们就是公安局,这些事也好解决。”我松了口气,忙不迭地道谢:“那就多谢李局了。”李局叹着气,摇头道:“你还是先考虑考虑吧,多和身边的人商量商量。等民政局那边拖不住了再说。我希望你别后悔才好。”我已经和心儿分别了那么久,不在乎再多等几天。我缓慢而诚恳地回答道:
“李局,你也知道我没有家人,没什么人好商量的,这几个月我已经考虑清楚,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会儿戏。我觉得我不会改变主意了。”李局看着我,叹道:“你就是看上她漂亮?我觉得不只这个原因吧。”我早已准备好了答案:“怎么说呢。李局,我主要是觉得她也认定我了。虽然她精神不正常,但是在我身边总是乖乖的,一直看着我,不吵不闹,不乱跑。
她心里还是知道谁对她好的,只是说不出来。我被她那样看着,就觉得说什么都不能送她进精神病院。不然,我救她出来和不救有什么区别呢。关在精神病院和关在大山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李局注视着我,最后终于微笑道:“好吧。包在我身上了。”我向李局深深鞠躬:“感谢。”
*** *** *** ***
“杨队,上户口还得有个名字啊。那个女的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么。”户籍办的同事一边操作电脑,一边笑道。
我微笑着,轻声回答道:“杨一心。她叫杨一心。”同事笑了起来:“杨队,你还蛮会起名字的嘛。你自己一文一武,她就是一心一意?哈哈……那你们的关系就填兄妹了?”“不。不是兄妹。”虽然至今为止这个疯狂的计划都进行得很顺利,但此时的我依然紧张得浑身发抖。
同事好奇地看着我,继续问道:“你们的年纪,总不能填父女吧。其他?”我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奇怪,艰难地回答道:“夫妻。”同事吃惊地睁大眼睛:“杨队,你来真的啊。”我僵硬地笑道:“怎么,不行啊。哈哈。”
“没有没有。”同事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自然地笑着:“我听说的时候还以为是开玩笑的呢。好了……生日呢?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吧。杨队给她想一个?你把她救出来那一天,还是今天……”
我当然知道心儿的生日。我知道她的一切。半晌之后,同事把打印好的户口本交给我,笑道:“好了杨队。她的身份证过几天我送到你办公室。”“多谢了。”我用僵硬的手指抓住户口本,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回头我请你吃饭。”
同事赶紧客套道:“不敢不敢。李局吩咐下来的事情,我就是举手之劳。”我脸颊痉挛般地笑着,挥了挥手,脚步虚浮地走出了办公室。逃命般离开分局大楼,开着车离开大门之后,才喘息着打开那本户口本。
用不听使唤的手指翻开,翻到那新的一页,然后鼓起我所有的勇气,把目光落在上面。淡绿色的柔韧结实的花纹纸上,印着让我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眼睛的内容:
杨一心
户主或与户主关系:
妻
我合上户口卡,闭上眼睛。
从现在开始,心儿已经成了我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经历过那么多坎坷和磨难,离别和重逢,思念和寻觅,我的心终于回到了我身边,实现了我们的约定,做夫妻,不做兄妹。永远在一起。
感谢命运。虽然我曾经那么憎恨它。
感谢命运。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让我们做到了普通兄妹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这世界上,兄妹之间发生超出兄妹关系的,绝对不止我和心儿。
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之后,却能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而且得到了法律承认的,应该只有我们。
没有人知道,我的妻子其实就是我的亲妹妹。
虽然伴随着无数质疑,不理解,嘲笑甚至鄙视,但没有人怀疑我们关系的合法性。
这就够了。
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挽着心儿的手,告诉别人:
“这是我的妻子,杨一心。”
耳边突然传来愤怒的喇叭声。我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造成了一段小小的堵塞。我赶紧歉疚地笑着,一踩油门,开着车向前飞驰而去。
“啊——”我把车停在了福利院门口,同时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呼喊。
进入福利院的办公室,一名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候多时。他看着我在一系列手续上签好字,然后又拿出两本大红色的结婚证,笑道:“杨警官,你们当警察的,都这么无法无天?你要知道,按照婚姻法,你其实根本不能和这个女的结婚。”
我放下签字笔,把文件递了一份给他,然后接过结婚证,坏笑道:“怎么,吴科长,没见过以权谋私的警察啊。”
对方大笑起来:“杨警官,瞧你说的。我们也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了,这些年你往我们这里送了多少解救回来的妇女儿童了?我就是没想到你这么正直的警官竟然会干这种事,哈哈。不过,你不怕麻烦,这些天跑来跑去,找关系找路子,想方设法地和她打证,别人就没话可说了。”
我正色道:“多谢你们民政局的各位领导帮忙,不然这个证肯定是办不下来的。非常感谢。到时候过来喝酒啊。”
对方摆着手:“一定来一定来。我们和杨警官比,都差的远。这件事也是好事,喜事,大伙都开心的很。”
“嗯。没什么别的事了吧?”我收起文件和结婚证,微微颤抖着笑道:“那就麻烦你们带我去接我老婆了。”
“没有了,请。”吴科长也收好文件,然后转身离开办公室。
我跟着他穿过办公室的走廊,来到福利院的后院。刚刚踏入院子中,就看到两个工作人员带着几个孩子在活动。他们的态度并不是很好,虽然说不上粗暴,但也绝对不是我希望的那种温柔耐心,而是带着一种冷漠。
但我无能为力。这世间的天使和魔鬼终究都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只是普通人,都只会爱自己的亲人。
我也一样。虽然我解救了很多各种案件的受害者,保护了很多女人和孩子,但那只是因为我的正义和良知,因为我的职业和职责。如果要我长期地爱他们,我也是做不到的。
能让我一直爱,一直温柔和耐心地对待的人,只有一个。以后可能会增加,但现在,唯一的那个人正在院子一角安静地坐着。从我刚刚走进院子开始,她那茫然呆滞的眼神就落在了我身上,然后和每次见到我的时候一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我已经习惯了她的眼神,不敢奢望再看到曾经的那种澄澈明净。她身边专门陪伴着的一名工作人员站起身来,看起来明显松了口气。因为我的关系,心儿得到了区别对待,专人照顾,那工作人员想必压力会很大吧。
“杨警官。吴科长。”对方陪着如释重负的笑容迎上前来:“这是要把她带走了么?”
吴科长威严地点头:“对。手续都办好了。”
工作人员讨好地笑道:“啊,我就知道,专门给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多谢大姐。”我向她鞠躬:“这段日子,辛苦你照顾我老婆了。”妇人赶紧闪开,笑道:“哪里哪里,这也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我笑着转身,走向安静地注视着我的心儿,在她面前停步。在福利院这段日子,她倒长胖了些,肌肤恢复了细腻,白皙中带着红润。乱糟糟的长发也修剪整齐了,在脑后柔顺的垂落。柔软的樱唇就像以前一样嫣红润泽,让我想起第一次品尝它的味道。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谁赠送的旧连衣裙,露出洁白的手臂和腿,都已经圆润了起来。
没有人愿意无端得罪一个年轻的,看起来很有前途的刑警队长,所以心儿在这里得到了足够好的照顾。我伸手揽住她的肩,看着她茫然疑惑的眼睛,温柔地微笑道:“心儿,我们回去吧。”
心儿只是仰着脸看我,没有回答。
“老婆,我们回家了。”我拥抱她入怀,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还是没有回答。
我并没有指望她的回应。运气好的话,经过漫长的时间,或许会再次发生奇迹,让她恢复正常。
为此,我已经做好了终生努力的准备。
所以我放开她,拉起她的小手,转身走向院门:“心儿,我们回家。”她终于开口了。她挣脱我的手,作出的仍然是让我失望的回答:“我不去,我要等我哥哥。我哥哥是大学生,最厉害了。”吴科长和那位大姐都轻轻叹了口气。我却保持着平静:“心儿,我就是你哥哥,我就是你老公。知道吗?我们是夫妻。乖,跟哥哥回去吧。”心儿身体的颤抖突然从我手中紧握的小手上传来,然后喃喃自语地重复道:
“哥哥是我老公。我是哥哥的老婆。哥哥是我老公,我是哥哥的老婆……”她想起来一些什么吗?想起了这件事?想起了我们的约定?我激动得浑身哆嗦,但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心儿突然喊叫起来:“头疼。头好疼。哥哥。哥哥,我的头好疼。”
我赶紧抱住她,亲吻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道:“哥哥在这里。没事。别怕。哥哥在这里。”
挣扎片刻之后,心儿终于恢复了安静。继续茫然而迷惑地看着我。
我微笑道:“心儿,走吧,我们回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挣扎,乖乖地让我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出了福利院。
*** *** *** ***
我牵着她上了车,为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开车离开福利院门口。时间还早,不急着回家。以后我们要在一起生活,虽然她还没有恢复正常,但我已经决定,要像对正常人一样对待她。我开着车径直来到市中心的商业区,然后挽着她的手开始漫步。片刻之后我带着心儿走进一家商场,直奔购买女式内衣的地方。
导购员有些好奇,但我却轻车熟路。毕竟十年以前,我就不止一次地带着心儿买内衣了。
“这个款式,还有这个款式,还有这个款式……每样一套。尺码是……”我很快就为心儿选择了几套高档内衣,让导购员啧啧称奇。
我带着她买了几套衣服和鞋袜,给她买了一条项链,买了几包卫生巾,买了些护肤品和洗涤用品。心儿一直乖巧地跟着我,没有出声,只是茫然而迷惑地看着我。最后我们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一间快餐厅,找到位置坐下之后,我仍然像刚才一直那样,像十年以前那样,温柔地对她说道:“心儿,你在这里等哥哥,哥哥去买饭来吃。这是麦当劳哦。你以前没吃过吧。乖乖地不要乱跑啊。”心儿没有回答,只是乖乖地坐着,一直看着我。
我在排队取餐的时候,一直在回头关注着她。但心儿始终坐在那里,并没有乱跑。我多少放下了一些心,如果能一直这样不乱跑,我们是可以正常生活的。
我很快就端着餐盘回到座位上,摆出琳琅满目的食物。这么久以来,心儿的目光第一次离开了我。虽然精神不正常,但本能还在。食物的香味吸引了她,她迷迷糊糊地说道:“哥哥,我要吃。”
接下来的对话似乎正常不少。我拿起一只鸡翅,笑道:“来,张嘴。啊。”心儿仰着脸,张开小嘴,像一只雏鸟。我的目光一下子穿透了岁月的洪流,看到的都是多年以前我喂她吃酸梅粉时的模样。现在这世界上大概再没有酸梅粉这种食物了,但她的表情和神态一如往昔,仿佛从来就没有变过。于是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把鸡翅凑到她嘴边,笑道:“咬。”心儿大大的咬了一口,然后就鼓着小嘴努力地咀嚼了起来。虽然不会笑,但我也能看出她很高兴。等她吞下嘴里的鸡肉,我又拿起一个汉堡包,笑道:“好吃吗?”
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时光,心儿像个孩子一样舔着染上油光的嘴唇,说道:
“好吃。”
“来,啊——”
但是心儿却没有张嘴,而是看着我迷迷糊糊地说道:“哥哥吃。”“啊呜。”我夸张地咬了一大口汉堡,然后凑到心儿嘴边。心儿这才张开小嘴,又大大地咬了一口。
“来,喝可乐。”等心儿再次吞下汉堡,我把可乐杯的吸管凑到她嘴边:
“吸。吸着喝。嗞——啾。对对对。就是这样。好喝吗?”“好喝。”
“现在想吃哪个?”
“那个。”
“好。来,叫哥哥,就给你吃。”
“哥哥。”
“我就是你哥哥哦。”
“嗯?”
“我是你的哥哥。”
“你不是我哥哥,我哥哥是大学生,最厉害了。”“我就是大学生。我最厉害了。”
“你是哥哥?”
“是啊,我就是你的哥哥。”
“你不是我哥哥。我哥哥是大学生,最厉害了。”“好吧好吧。来,吃这个,这是薯条。张嘴,啊——好吃吗?”“好吃。”
我放下薯条,笑道:“想吃什么,自己拿着吃啊。”至少要自己会吃饭才行。慢慢教她吧。还要会自己洗漱,穿衣服……只可惜,现在就连让她叫我哥哥都做不到。
我轻声叹息着,垂下目光,眼眶有些酸涩。
周围的其他顾客都在看着我们,有疑惑有好奇,最多的是羡慕。
你们不会希望羡慕我的。我想。
“哥哥吃。”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短暂地愣了片刻,接着又感到一阵宽慰。
我张开嘴,咬住心儿笨拙地递到我嘴边的薯条,笑道:“好吃。”“好吃。”心儿也说着,拿着食物埋头吃了起来。如果这么看着她,倒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 *** *** ***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回到了家中,一个普通小区的一间小两室。为了迎接心儿,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所有的家具都擦得铮亮,还添置了不少家用电器。
“哥哥,我要喝水。”进门之后,心儿马上拉着我的衣角说道。
我笑道:“我是你哥哥。”
“你不是我哥哥。我哥哥是大学生,最厉害了。”“好好好。来,这里,看。按这个蓝色的,就是凉水。这个红色的,就是开水。很烫的哦。不要烫伤了。来,你把杯子拿来,哥哥教你接水喝……”“这个是电视机。来,我们看电视。”
“哥哥,我要尿尿。”
“我是你哥哥。”
“你不是我哥哥,我哥哥是大学生,最厉害了。”“好好好。来,这是厕所。坐在这上面就行了。好了,可以尿了。”“哥哥走开。”
“好好好。我出去。”
以后这就是我和心儿的日常了吧。
其实她的病没有那么严重。知道要吃,要喝,要上厕所。知道怕高,怕烫,怕触电,甚至知道上厕所不能被人看见。即使一个人呆着,也不用太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
而且,她迅速对我表现出了依恋,总是乖乖地跟在我身边,就像以前一样。
“哥哥,我还要看那个。”
“今天没有了。明天有。明天再看。”
“哦。”
“我们睡觉吧。”
“好。”
我牵着她的小手进了卧室,和她一起坐在床边,笑道:“这就是我们的床了哦。”
“嗯。那我睡觉了。”
我吸了口气,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温柔地说道:“等一下,我们还有事情没做呢。”
“什么事?”
“我们是夫妻哦。夫妻睡觉的时候,要做些该做的事的。”“那是什么?”
“是很舒服的事。”
“哦。”
“你看,这次我准备好了哦。杜蕾斯。”
心儿茫然而迷惑地看着我拿出避孕套,我一时间有些罪恶感。但是,既然以后要正常的对待她,就要所有方面都正常地对待她。
她是我的妻子。和她做这些事,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
既然决定像对待正常人那样对待她。那么正常的夫妻生活就不能少。
所以我笑着转向心儿,一只手揽着她的肩,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肢,温柔地注视着她。
十年之后,我终于可以再一次这样看着她了。
岁月仿佛在她身上停止了流逝。我们和十年前一样,长久地对视着。我几度产生幻觉,感到这十年的经历就是一场梦境。梦醒来之后,我和心儿其实还停留在那个时候。
只有她那迷茫而困惑的眼神提示我,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但她仍然是我的妹妹,我的爱人,仍然和我在一起。
我们一直凝视着对方,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像十年前一样,自然而然地吻上了她的唇。
在脑海的某个角落里沉睡已久的回忆突然苏醒,强烈而清晰,和我现在的感受完美的重叠在一起。无论是柔软的触感,清甜的味道还是淡淡的芬芳,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仿佛她一直未曾离开过我身边。
虽然已经忘记了很多事,甚至不认识我了,但心儿似乎还记得一些东西,还记得怎么回应我的温柔。她像是本能一般张开小嘴,轻轻地呜了两声,然后滑腻的舌尖就和我的舌尖交缠在了一起。
我温柔地吻她,深情地吻她,热烈地吻她,贪婪地想补上这么久的空白。直到我的呼吸难以控制,我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心儿的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轻轻地喘息着,但目光却更加迷离,表情却更加迷惑,像是在苦苦思索着什么。我等待片刻,将手伸向她胸前,喘息道:“我是你哥哥。”
这一次,心儿没有再机械地重复那句话。她是唤醒了某些埋藏在厚重的屏障中的回忆吗?
我不敢奢望,只能顺其自然。我伸手去解她的衣扣,缓慢而轻柔。心儿安静地注视着我褪去她的衣裙,露出回忆中那完美的身体。
她的身体也和回忆中一样美丽,不,甚至更美丽。十年过去,她已经褪尽了当年的那抹青涩,浑身散发着成熟的美感。每一寸肌肤之下仿佛都有果汁流淌,白皙娇嫩却又带上了一层温暖柔滑的质感。
心儿也已经二十七岁了啊。如果是正常的人生,现在的她应该是一个成熟娇艳的小少妇了。
我的眼眶有些发热,感觉伸手搭在她圆润的肩头上,轻轻把她推到在大床上。
然后我再次吻她,但这一次,我的唇很快离开她的唇,顺着她的脖子滑下,爬过精致的锁骨,然后又顺着突然隆起的峰峦,缓缓爬上顶端。
曾经粉红色的蓓蕾已经随着岁月流逝而变成了成熟的嫣红,我的嘴唇刚刚触碰到的时候,它们就俏立而起,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宝石。心儿不安地扭动起身体来,于是我把脸埋进她那深深的沟壑,用力呼吸着浓郁的芬芳。
“哥哥。痒。”心儿的身体颤抖着,小嘴里发出奇怪的呻吟。我抬起头看着她,她的小手紧紧抓住了大红的床单,两条腿紧紧绞在一起,茫然的眼神里也终于多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一缕淡淡的妩媚。
心儿的本能还在,除了食欲,还有性的欲望。我刚才的担心烟消云散,心里多少感觉到一些慰藉。然后我无声地分开那两条洁白修长的腿,然后支起身体,握着她柔软的腰肢,慢慢地进入了她。
尘封了十年的花径还像我上一次进入时那样紧窄火热,让我回到了少年的时光。我紧紧抱着我的心儿,开始挺动身体,一如我们初次时那个懵懂的夜。心儿也像那时一样,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微微娇喘着,偶尔很轻很轻地呻吟一声。我也没有像和妙儿做爱时那样,玩着不同的花样,只是用简单的动作传达我的温柔和情意。
这样其实就已经足够,并没有过去太久,我就紧紧抱着心儿,停止了动作。
心儿也抱住了我,柔软的身体轻轻地痉挛着。还是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我们一起享受到了愉悦和满足。就连心儿的反应,也和那时候并无二致。
但我最后却还是忍不住,抱着她,垂着头,不知不觉间就泪流满面。
不是打定主意了不哭吗?不是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吗?不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样陪着心儿度过余生吗?
但我的痛哭仍然变成了嚎啕。我流着泪吻着心儿,哭得浑身抽搐。一切都很完美啊。奇迹在我们身上发生了,我奇迹般找回了心儿,而且在我的安排下,她成了我的妻子。法律已经承认了我们的关系,虽然有很多不和谐的声音,但也有很多人认可我们。
我其实已经完成了我们的约定。
但这样还不够。我知道我太贪心了,这世上的事岂能那么完美。但我还是不能接受。我就是要那么贪心,就是要那么任性。我就是要心儿也好好的,就是要心儿也知道我完成了约定,就是要心儿也感受到幸福。
“哥哥,你为什么哭呢?”在我哭得浑身瘫软的时候,心儿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支起身,咧着嘴,用模糊的视线看着身下的心儿,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她脸上。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准备告诉她,我是因为高兴才哭的。但心儿伸出手,擦着我的眼角,问道:“哥哥,这是什么地方?”我愕然僵住了。
泪眼朦胧中,我看到了心儿的眼睛。
澄澈而明净,装满了大梦初醒般的疑问。
*** *** *** ***
尾声
我站在家门前,注视着门上那个大红的喜字,然后伸出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动作。
虽然已经又过了三个月,但我心底还是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惧,让我不由自主地怀疑过去那段经历会不会是幻觉。
我反复祈求着我也不知道的某个对象,即使是梦也不要让我醒来。然后微微颤抖着敲响了门。
片刻之后,家门轻轻打开。门后出现的是我最熟悉的那张俏丽的脸庞。她就俏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真实得让我所有的恐惧都不堪一击。
她就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妻子。她就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爱人。她就是我的故乡,也是我的心。
她就在我面前,温柔地微笑着,像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样叫着:
“哥哥。”
我也微笑起来,抱紧了她,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一起走进我们的家。
家中布置得一片喜气,再过几天,这里将要举办一场婚礼。
“我把请帖都发出去了。”我笑着接过我的新婚妻子递来的茶,注视着她俏丽的容颜:“就是李局黄局,还有郑队顾队他们几个人,两桌就够了。”心儿伸手理了理鬓发,澄澈明净的大眼睛看我一眼,然后起身走向阳台:
“嗯。”
我喝完茶,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时看到了一叠广告彩页,好奇地拿起来翻着,同时提高声音问道:“这是什么?”
心儿一边在阳台上收起晾干的衣物,一边“是职业培训班啦,哥哥。我现在什么都不会,那怎么行。”
我放下那些资料,也起身走向阳台,注视着她曼妙的身姿:“哎呀,哎呀,过些时候再说嘛。医生不是说了吗,你虽然像奇迹一样地恢复了,但是也要怕有反复,近期还是不要给精神增加负担啦。奇迹可不会总是发生的。”心儿回首,眼波流转,带着一抹俏皮:“会的。和哥哥在一起就会。”我也童心大起,装模作样地回答道:“真的是……我不是你哥哥,你哥哥是大学生,最厉害了。”
心儿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故作天真地笑道:“嗯。我哥哥最讨厌了。还是老公好。”
我却仍然有些不放心,回到客厅检查着她的药:“呃……好吧,好吧。好老婆,药吃了没?这些药还是要继续吃,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是又出现不稳定就麻烦了。”
心儿撅起嘴,不高兴地回答道:“没有,我不吃了。”我吃惊不已,赶紧再次拿着药跑到阳台:“好妹妹,为什么不吃了啊?不行啊,医生说的,一定要长期吃……”
不知道为什么,心儿突然变得任性起来:“就不吃。我讨厌哥哥,还是变笨算了。”
不管她怎么任性,都是应该的。这么多年以来,她本应该对我任性再多一百倍,一千倍。所以我只是把药倒在手心,然后凑过去耐心地哄着她:“为什么讨厌我啊。哎,心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来来来,乖,张嘴,啊——”
心儿扭过脸去,说什么也不肯吃:“真的啦,哥哥,我不吃药了。”“不行,不吃不行。一定要吃。快来。”她任性是一回事,但药还是一定要吃的。
“哥哥是笨蛋。”心儿用力把我推开,仍然别着脸。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的声音好像带着笑意:“为什么骂我。不吃药还骂我。”
她的声音确实带着笑意:“我不能吃药了啦!哥哥是笨蛋!还不是怪你!”所以我越发迷惑,拿着药无所适从:“为什么不能吃药?怎么又怪我了?”心儿终于转过脸来,澄澈明净的大眼睛里流淌着娇羞,语气也听得我心中一酥:“还不都是怪哥哥!上次……上次那个,那个杜蕾斯……用完了,也不买。
这次我又不知道在哪里领。”
“啊?啊啊啊?啊——”我发出的是很奇怪的声音,同时吃惊地看向她的腰间。
心儿羞涩而骄傲地笑着,转身便提起衣服篮子,同时冷静地问道:“哥哥,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我一把甩开药片,冲过去从后面用力抱紧她:“我早就问过很多医生,也做好准备了。风险确实比普通人大,但是我相信不会有问题的。倒是你,这段时间一直吃药……”
“都说了哥哥是笨蛋了。我早就没吃了。”心儿调皮地笑着,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好吧……好吧……你早就算计好了吧……”我喃喃地说着。虽然被心儿算计了,但我一点也不生气,而是满心喜悦地抱着她,抱得很紧很紧。
【全文完】